院里的两次交锋，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两颗石子，虽激起了一时的波澜，但陈凡心底澄澈，潭底的淤泥并未真正搅动。
易中海，刘海中之流，是盘踞在95号院这口老井里的苔藓，湿滑而坚韧，根系早已深深扎进了砖缝。
单凭一时的强硬，不过是刮去了表层，用不了多久，阴暗潮湿处又会重新蔓延。
想要阳光真正照进来，就必须掀开井口的石板。
他需要一根能撬动石板的杠杆，一个来自“上层”的支点。
目标，交道口街道办事处，王秀兰主任。
这个名字在陈凡的脑海中盘旋了一夜，与未来的诸多计划交织，最终沉淀成一个清晰的行动方案。
次日下午，陈凡向学校告了半天假。
他没有惊动母亲和妹妹，独自回到房间，心念沉入系统空间。
两只膘肥体壮的野兔被他拎了出来，沉甸甸的，皮毛光滑油亮。他又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株形态奇异的草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心气息，这是系统出品的安神草，效果远胜凡品。
做完这一切，他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衬衫，提着这份精心准备的“敲门砖”，脚步沉稳地走向街道办。
交道口街道办事处是一栋灰砖苏式建筑，门口挂着木制牌匾，透着一股庄严。
“同志，您好。”
陈凡站在门口，对着一个正在埋头整理文件的年轻办事员开口。
对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职业性的警惕，上下打量着这个提着野味的少年。
“你找谁？有预约吗？”
“我找王秀兰主任。”
陈凡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不急不躁。
“我没有预约。我是南锣鼓巷95号院的居民，陈凡。也是烈士陈卫国的儿子。”
他顿了顿，将手里的东西往前稍微提了提，动作自然。
“这不是快入冬了嘛，我今天进山打了两只兔子，想着咱们街道的领导们一直很关心我们这些烈士家属，就想代表我们家，送点山货过来，给领导们尝尝鲜。”
陈卫国。
烈士。
这两个词一出口，办事员脸上的警惕瞬间冰消雪融。
他的腰杆下意识地挺直了，眼神里流露出的是截然不同的敬意与热情。
在那个英雄辈出的年代，“烈士家属”这四个字，就是最重的介绍信。
“哎呀，你就是陈凡同志啊！快，快请进！”
办事员猛地站起身，甚至差点碰倒了身后的暖水瓶，他手忙脚乱地给陈凡倒了杯水，态度热情得判若两人。
“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通报王主任！”
他一路小跑着冲进了里间的办公室。
很快，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一位四十多岁，梳着齐耳短发，面容干练的妇女从办公室里快步迎了出来。她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干部服，眼神锐利，却又带着一股亲和力。
正是王秀兰。
“你就是陈凡同志吧？快进来，快进来坐！”
王秀兰的目光在陈凡身上一扫，看到他清澈而沉稳的眼神，心中便先有了三分好感。
她的视线落在陈凡提着的东西上，脸上立刻露出嗔怪的表情。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快拿回去！”
“王主任，您这可就见外了。”
陈凡被她让进办公室，顺势将东西放在墙角的桌上，姿态不卑不亢。
“我爸刚走那会儿，家里天都塌了。要不是街道和厂里及时给了抚恤金，还有您派人三番五次地来慰问，帮着我妈办各种手续，我们家根本挺不过来。”
他的声音真挚，每一个字都敲在王秀兰的心坎上。
“这点东西，真算不上什么，就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家，觉得我们不懂得知恩图报。”
一番话，有理有据，有情有义，将一份单纯的送礼，上升到了“报恩”的高度，让王秀兰无法拒绝。
“你这孩子，嘴巴真会说。”
王秀兰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她亲自给陈凡续上热水，语气也变得熟稔起来。
“坐，坐下说。”
她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年，谈吐不凡，举止沉稳，完全不像是一个刚上技校的学生，那份从容，比许多机关里的年轻干部还要老练。
“听你们院的王干事说，你中考考了全校第一？好样的！没给你父亲丢脸！”
“都是国家培养得好。”
陈凡谦逊地回应，“我一定好好学习技术，将来进厂当个好工人，争取早日报效国家，也不辜负街道对我的关怀。”
滴水不漏的回答，让王秀兰愈发欣赏。
两人又聊了些学校和家里的情况，气氛越发融洽。
陈凡知道，火候到了。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状似无意地将话题一转。
“王主任，其实我们院里挺好的，街坊邻居几十年了，都挺团结。”
“就是吧，有时候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小矛盾。我们院一大爷易中海，是个热心肠的老同志，他总说，院里能自己解决的，就别来麻烦政府，怕给您，给派出所的同志们添乱。”
这话的艺术，就在于它听起来像是在夸易中海“顾全大局”、“懂事”。
可落在王秀兰这种在基层工作多年，人情世故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的干部耳朵里，味道就全变了。
街道办是干什么的？
就是管理基层，解决群众矛盾的。
你易中海一个院里的管事大爷，把所有矛盾都压在院里自己解决，不让居民来找街道，这是想干什么？
这是想在院里搞一言堂，当土皇帝！
这是想架空街道办，削弱政府在基层的影响力！
王秀uran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端着茶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上的花纹，眼神深邃了几分。
这个易中海，以前听王干事汇报，都说他工作积极，是个好帮手。
现在看来，这里面有水分啊。
“哦？是吗？”
王秀兰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她放下茶杯，看着陈凡，缓缓说道。
“邻里之间能自己协商解决矛盾，这当然是好事。不过嘛，要是解决不了，或者处理得不公正，还是要相信组织，相信政府。我们街道办的大门，永远为人民群众敞开嘛。”
话音一落，陈凡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成了。
他要的，就是王秀兰这句话。
这颗怀疑的种子，今天算是彻底种下了。日后易中海再出什么幺蛾子，王秀兰的第一反应，绝不会是偏袒。
“是，是！王主任说的是！”
陈凡立刻露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连连点头，“我年纪小，见识少，听您一说，心里就亮堂了。我回头一定把您的指示，原原本本地传达给我们院里的大爷们。”
“嗯，你这个年轻人，觉悟很高嘛。”
王秀兰满意地点点头。
又聊了几句，陈凡便起身告辞。
王秀兰一直将他送到办公室门口，临别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主动透露了一个消息。
“小凡啊，跟你说个事。我们这儿原来管你们那一片的王干事，工作能力很突出，最近要高升了。”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深意。
“接替她的，可能会是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女同志。年轻人，有热情，但经验可能不足。到时候你们院里的事，你这个有觉“悟的年轻人，可要多帮衬着点。”
刚毕业的女大学生？
陈凡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一道电光，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油条，和一个初出茅庐的理想主义者，两者之间的可操作空间，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个信息，对他未来的全盘布局而言，重要性甚至超过了今天给易中海上的眼药。
他知道，自己今天这趟街道办，来对了！
简直是来得太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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