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窗口外工人们异乎寻常的热情和赞誉，如同插上了翅膀，很快便飞进了轧钢厂领导的耳朵里。
起初，正在小灶食堂准备用餐的杨厂长和李副厂长还以为是工人们又在为了一点油水起哄，并未太过在意。
但前来汇报的食堂主任老张，脸上那难以置信又带着兴奋的表情，以及嘴里反复强调的“全是夸！夸上天了！”，终于引起了两位厂长的好奇。
“哦？真有这么邪乎？”杨厂长满脸疑惑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为人相对正派务实，对厂里工人伙食的改善一直颇为关心。
李副厂长则撇撇嘴，心里还惦记着昨天傻柱给他捅的娄子，语气带着几分不信：“瞎嚷嚷的吧？就傻柱那两下子，还能做出花来？肯定是今天菜里油搁多了！”
“真不是！厂长，您二位去尝尝就知道了！好多老师傅都说，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香的大锅菜！”老张急得就差赌咒发誓了。
杨厂长来了兴趣，站起身：“走，老李，咱们也去凑凑热闹，体验一下工人们的生活嘛！”
李副厂长虽不情愿，但也只好跟着起身，心里嘀咕着：要是言过其实，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傻柱！
他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认为都是傻柱搞得鬼，要不然哪里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两位厂长的出现，让原本就热闹的食堂窗口区域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工人们纷纷让开位置，好奇地看着领导们也端着铝制饭盒排起了队。
“杨厂长！李厂长！您二位也来吃大锅饭？”窗口打菜的刘岚可谓是被吓了一跳。
“呵呵，听说今天咱们食堂饭菜水平突飞猛进，我们也来学习学习。”杨厂长笑呵呵地说道。
他们要了和工人们一样的菜：一份炝炒白菜，一份麻婆豆腐，外加两个二合面馒头。
当餐盘端到手里，那扑鼻而来的、极具冲击力的麻辣鲜香就让两位厂长微微动容。
这香气，层次丰富，勾人食欲，绝非往日那种单调的咸油味可比。
杨厂长率先夹起一筷子麻婆豆腐。
豆腐嫩而不散，均匀地裹着红亮的芡汁，入口先是豆香，紧接着是花椒的麻、辣椒的辣、肉末的酥香层层绽放，最后是那股浓郁的酱香回甘，瞬间激活了所有味蕾。
“嗯？！”杨厂长眼睛一亮，都顾不上烫，又连忙尝了一口炝炒白菜。
白菜脆嫩爽口，火候极佳，简单的调味却将白菜本身的清甜和干辣椒的焦香完美结合，咸鲜麻辣恰到好处。
他吃得连连点头，都顾不上说话，手里的馒头很快就下去了一半。
旁边的李副厂长原本还带着挑剔的心思，勉强尝了一口之后，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了。
他是吃惯了小灶、下过馆子的人，嘴比一般工人要刁得多，绝对是轧钢厂的美食家。
可这一口菜下去，他立刻品出了不同……
这绝不是靠多放油多放调料就能达到的水平！
这需要对火候、调味比例有着极其精准的掌控力！
这麻婆豆腐的“麻、辣、烫、香、酥、嫩、鲜、活”八字诀，简直像是教科书级别的呈现！
他忍不住又吃了几口，越吃越是心惊。
这傻柱，什么时候藏着这么一手了？
昨天旷工，今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连做菜的水平都判若两人！
“老杨……”李副厂长放下筷子，脸上表情复杂，压低了声音对杨厂长说，“这……这何雨柱的手艺，有点邪门啊！这水平，放在北京饭店都不怵啊！”
杨厂长终于从美味的冲击中缓过神来，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满是赞赏和欣慰：“何止是不怵！老李啊，咱们厂这是藏龙卧虎啊！以前真是埋没了！这大锅菜能做出这个水平，工人们能吃不好吗？工人们吃好了，干劲不就足了吗？这是大好事！”
接着他又是转头对食堂主任老张郑重吩咐道：“老张，回头一定要表扬何雨柱同志！告诉他，就要保持这个水平！不，要争取更好！这才是真正为工人兄弟姐妹们的胃着想！”
李副厂长在一旁听着，脸色变了几变。
扣奖金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心里清楚，有了杨厂长这话，傻柱这手艺又确实征服了全厂，他昨天那点事，恐怕真得轻轻放下了。
非但不能罚，恐怕还得……
另眼相看。
两位厂长破天荒地吃完了整整一饭盒大锅菜，甚至有点意犹未尽。
他们离开时，窗口前的工人们都笑了起来，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连厂长都跑来跟咱们抢食吃了，还吃得这么香！
而后厨，很快也传来了厂长的嘉许。
马华和胖子兴奋得满脸放光。
而朱由校，只是坐在他的躺椅上，听着徒弟语无伦次的汇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系统灌输的些许“末技”罢了，能得此间众人赞誉，虽有些意外，却远不及他心中那沉甸甸的江山社稷。
只是，他或许并未意识到，这手突如其来的超凡厨艺，已经在这座庞大的轧钢厂里，悄然掀起了第一阵波澜。
……
轧钢厂食堂里人声鼎沸，赞誉之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而这热烈的气氛，却让坐在角落里的几位九十五号院邻居，显得格外沉默，脸色复杂地咀嚼着口中堪称惊艳的大锅菜。
易中海端着铝饭盒，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里面的麻婆豆腐。
那鲜麻香辣的味道在舌尖绽放，确实是他这辈子在厂里吃过最好的菜，可他心里却半点品尝美食的愉悦都没有，反而沉甸甸的。
他想起昨天傻柱那冰冷陌生的眼神，那声硬邦邦的“不舒服”，再对比今天这引得全厂轰动的厨艺……
这变化太快，太诡异了。
傻柱是他看着长大的，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
这手艺，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更不像那个毛毛躁躁、心思根本不全在厨艺上的傻柱能有的。
“这小子……到底瞒了多少事？”易中海心里嘀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疑虑蔓延开来。
他感觉自己这个“一大爷”、这个看着傻柱长大的长辈，似乎第一次完全看不懂这个院里的小辈了。
这种失控感，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旁边的俏寡妇秦淮茹更是食不知味。
饭菜的香味似乎都带着一股讽刺。
她吃着这美味的菜肴，脑子里想的却是昨天被傻柱拒绝的那些旧衣服，还有今天早上他忘记饭盒那副茫然的样子。
“他手艺原来这么好……那以前是藏着掖着？还是真像一大爷说的，撞了邪开了窍？”秦淮茹心思电转，“要是他一直有这个手艺，那以后……以后还能像以前那样，时不时从他饭盒里捞点油水吗？看他昨天今天这态度，怕是难了……”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她。
傻柱一直是她们家重要的“补给线”，如今这条线眼看要变得不稳，甚至可能断掉。
她看着周围工人们对傻柱的交口称赞，再想到杨厂长他们都亲自来吃了，傻柱在厂里的地位恐怕要水涨船高，以后还能看得上她们孤儿寡母吗？
越想，她心里越是发慌，嘴里的饭菜也越发不是滋味。
而坐在稍远处的许大茂，则是一边吃得满嘴流油，一边酸得心里直冒泡。
“呸！傻柱这孙子，走了什么狗屎运！”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仿佛咬的是何雨柱的肉，“炒个菜还能让他炒出花来？指不定是往里面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绝不肯承认傻柱真有这本事。
看着平时被他奚落打压的傻柱突然成了全厂的焦点，连领导都刮目相看，许大茂心里就像打翻了醋缸，酸涩嫉妒得要命。
他眼珠乱转，已经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能找机会去后勤或者卫生部门“提醒”一下，好好“检查检查”傻柱用的调料和食材。
“哼，让你得意！早晚让你现原形！”许大茂心里发着狠，但筷子却诚实地又伸向菜盆，狠狠捞了一大勺麻婆豆腐。
不吃白不吃！
三个不同的角色，却是有着三种心思。
易中海的失落与疑虑，秦淮茹的焦虑与算计，许大茂的嫉妒与恨意，与周围工人们纯粹享受美味的欢乐氛围格格不入。
他们吃着由朱由校亲手烹饪、远超这个时代大锅菜水准的饭菜，感受着那绝妙的味道，心里盘算的，却都是那个突然变得陌生、难以掌控的“傻柱”。
这顿饭对他们而言，吃的不是滋味，而是心事。
朱由校这突如其来的精湛厨艺，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几位各怀心思的四合院邻居心中，激起了层层叠叠、复杂微妙的涟漪。
……
临近下班时分，食堂里的喧嚣渐渐平息。
朱由校正准备换下工装，却被匆匆赶来的食堂主任老张叫住，说李副厂长请他到办公室去一趟。
朱由校心下微动，猜测或是与那检讨书和今日的饭菜有关。
他面色平静地跟着老张来到副厂长办公室。
一进门，李副厂长那张平时惯于摆架子的脸上，此刻竟堆满了堪称和蔼的笑容，与昨日那暴跳如雷的模样判若两人。
“何雨柱同志来了？快坐，快坐！”李副厂长热情地招呼着，甚至还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朱由校依言坐下，静待对方开口。
“何师傅啊，”李副厂长搓着手，语气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昨天的事情呢，厂里也是按规章制度办事，扣奖金这个决定，也是出于严肃纪律的考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不要有情绪。”
他仔细观察着朱由校的表情，见对方依旧那副看不出喜怒的平静模样，心里反而更没底了，赶紧又补充道：“当然了，你对厂里的贡献，尤其是今天，工友们和领导都是有目共睹的！为了表示厂里对你的关心和鼓励，经过我们研究决定，特批一辆自行车的使用权给你！”
说着，他指了指窗外车棚里一辆半新的飞鸽牌自行车：“就是那辆！以后就归你上下班使用了！这可是一般工人盼都盼不来的待遇啊！”
在李副厂长看来，这无疑是极大的恩惠和补偿了。
这年头，一辆自行车可是紧俏货，是身份和面子的象征。
然而，朱由校只是顺着他的手指瞥了一眼那所谓的“自行车”。
两个轮子，一个铁架子……
这就是此世的代步工具？
于他而言，这东西远不如记忆中帝王銮驾的万一，甚至比不上宫中太监抬的软轿来得舒适。
他对此毫无概念，自然也生不出半分欣喜。
他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多谢厂长，不必了。”
“啊？”李副厂长脸上的笑容一僵，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这傻柱，连自行车都看不上？
他到底想要什么？
正当李副厂长疑惑之际，朱由校开口了，他说出了自己思忖已久的请求：“厂长，若厂里真想补偿，可否帮我寻一些木材？我家的床铺和家具都已破旧不堪，我想亲自打一套新的。”
“木……木材？打家具？”李副厂长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何雨柱，你……你还有这手艺？”
一个厨子，炒菜炒得出神入化，现在居然还会木匠活？
这简直闻所未闻！
朱由校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未多做解释。
那份属于天启皇帝的、刻入骨子里的对手艺的自信，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李副厂长看着他这副笃定的模样，再联想到今天那惊为天人的厨艺，心里虽然惊疑，却莫名地信了几分。
他眼珠一转，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好说！好说！木材的事，包在我身上！”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正好！明天中午，我打算请几位兄弟厂的领导来咱们食堂小聚一下，其中就有红星木材厂的汪厂长！何师傅，你明天中午再露一手，只要把这顿饭安排得明明白白，让汪厂长吃得满意，木材的事情，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用一种“你懂的”眼神看着朱由校，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宾主尽欢的场景。
朱由校闻言，沉吟了片刻。
木材关乎他改善居所的计划，甚至可能关乎他重拾刻刀的可能。
一顿饭，换取所需之物，这交易，倒也公平。
“可。”他简洁地应了下来，仿佛答应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副厂长大喜过望，连连保证：“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就看何师傅你的了！”
朱由校起身告辞，留下李副厂长一人在办公室里，看着他那平静离开的背影，心里还在啧啧称奇：这傻柱，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不过，只要能给他长脸，有点怪癖也无所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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