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短篇小说 > 农民陈思农平凡的半生 > 第二章,挨了初恋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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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了高中就是头脑不笨的人,就是有出息的人。我们本是农民,土生土长,还要有什么别的指望呢?这也不是挺好的么?”朱婆婆的脸上挤出了笑容,“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以前想吃顿饱饭都难,现在谁又会饿着呢?别想那些虚无的事情了,一切都是命,人要知足。”

奶奶生活再苦,但知足,这即是达观。可是,陈思农仍是非常自责,后悔没有用心读书,不该在学校混账。或许,他哪怕悬梁刺股,废寝忘食地苦读,天资如此,也未必就能如愿,到头来只是会少些内疚感而已。不管怎么样,他最懊恼的就是和郭红秀早恋,不仅把自己给害了,还把她给害了,简直是两败俱伤。

在强烈的自责感和沮丧的心理作用下,他不想谈什么感情了,想和她暂时分开。他有自己的打算,要像高尔基一样,读社会大学,成为一名作家——农民作家,以此弥补人生的缺憾。如果成功不了,也就无脸再和她好下去,分道扬镳就分道扬镳。

他的内心特别纠结、矛盾,为了所谓的梦想,想冷落郭红秀,可天一黑下来,就身不由己,脚底就像抹了油,骑着破自行车就往太平观奔去,奔向他们相约的老地方:河堤上的一棵柳树下。

千百年奔流不息的袁河,雨季好似粗犷的汉子,波涛汹涌,狂飙奔腾;旱季则宛如一位温柔的少女,在月光下静静地流淌。在高高的河堤两边是稻田和村庄,人们依靠着蒙河水世世代代繁衍生息。一到春天,稻田里的紫云英花开了,弥散着清香,一望无垠,好似花的海洋。紫云英又名红花草,天生冷艳,秉性温和,既是稻田的绿肥,又是耕牛最喜欢吃的食物。现在,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无边无际的稻子,青色而饱满的稻穗低垂着头,微风一吹,轻轻摇晃。在阳光的普照下,不用多久,它们将变成耀眼的金黄色,期待着镰刀的收割。

夜晚,站在河堤上,凉风习习,虫鸣不断,放眼放去,天底下灰蒙蒙一片,远处的村庄灯光若隐若现。他们在河堤上的柳树下幽会,亲热过后,说到未来,彼此的心里都很焦虑。

这天晚上,他鼓起勇气向她提出冷静一段时间,暂时不见面,想静下心来写一本关于农村的长篇小说。然而,有点任性的她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反而觉得他这是在找借口远离自己,心好像袁河的水突然枯竭了,水草泛黄了,河床干裂了,什么幻想都不存在了,留下的只是寸草不生的沙漠。

“原来你一直在逢场作戏!”她愤然地扬起巴掌,朝他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耳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秀秀……”他的脸火辣辣地疼,喊她,她不理,加快了脚步朝太平观走去。一句话挨了一耳光,他懊恼不已,蔫头蔫脑地回家了。

太平观是个集市,很古老,至今有上千年的历史,居住在那里的人姓氏并不统一,他们的祖上大都是从外地迁到这里经商的,时间久了便定居下来了。

曾经的太平观云集了全国各地的生意人,他们涉及到各行各业,有的开棺材铺,有的开铁匠铺,有的开食品铺,有的开中药铺……凡是百姓日常生活中所需的,在这里都能买到。只是,随着交通越来越便利,人口流动日益加大,昔日繁荣兴旺的景象逐渐衰落,甚至变得有些萧条。唯有那条铺着青石板的小巷,还是那么幽深,默守着太平观人的淳朴与善良。

那耸立在集市东边的戏台,显得那么破旧,似乎还在等待有人登台表演。

郭红秀身材苗条,皮肤白皙,明眸似水,宛若一朵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她的家就在那条古老的小巷的尽头。她在太平观出生,在太平观长大,是地地道道的太平观人。像众多学子一样,落榜在家的她心情本就比较烦躁,现在陈思农还要和她分手,如同雪上加霜,令她忍不住眼泪就直往下掉,心想:“好你个陈思农,想和我分手,在我伤口上撒盐,看谁耐得住寂寞,看我还会理你么?”

见女儿情绪不稳定,在太平小学当民办教师的郭大财心里挺不踏实,唯恐多愁善感的女儿因为落榜而伤心过度,闷出什么病来。他特地嘱咐个头矮小的老伴廖三妹:“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唠叨什么,秀秀心情不好。”

一晃一天又过去了,到了傍晚,郭红秀照常挑着两只水桶要去巷子中间的井里打水,郭大财赶紧从她的肩上接过扁担,爱怜地说:“秀秀,这几天你好好歇歇,调整一下身心,不要想太多。我去打水。”郭红秀没有说话,默默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郭红秀的家是老宅,砖木结构,两进。大门进去两边各有一间厢房,再走进去便是客厅,客厅中央有一口天井。她住的房间就是靠近大门左手边的那间厢房,地面铺了木地板。在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书桌,雕刻着吉祥图案的老式床边放着一个老式床头柜,一切都那么古色古香。她独自坐在床沿上发呆,眼望着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暗,心里越来越难受。

陈思农吃过晚饭,月亮已经升起来了。他走到了苦枣树下,一拳砸在绑在树上的那本用尿浸过的书上。去还是不去太平观,他心里犹豫不决。他亲过她的嘴,她打了他一耳光,也算是互不相欠,如果就此分手,双方都落了个清静。可是,一想起她的好,他就无法战胜自我,无论如何舍不得就此和她一刀两断。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从家里推出了那辆吱呀作响的永久牌自行车,鬼使神差般又赶往了太平观。她会不会像之前一样到老地方和他见面,他心里并没有底。

见儿子晚上又出去了,肥胖的周月娥问陈思明:“思明,你知道他晚上又死到哪里去了么?”

“我问过了,他说是去同学家里玩,没考上大学心情不好,让他散散心去吧。”陈思明比陈思农大三岁,身材要高大一些,但忠厚老实,从小到大,没有让父母操什么心。

又黑又瘦的陈厚仁脖子上搭了条毛巾,有点担忧地对周月娥说:“听二狗说,这次我们不和开元换田,估计又会打架。”

周月娥的心跳加快了,脸沉了下来,说道:“打滑了手!你不要出面,我来,看他敢打女人么?”

“不敢打女人,他是要脸的人么?上次不是打了田菊香一顿么?你不要出面,看他还敢不敢用锄头在我头上再砸一个窟窿。敢砸,这次决不放过他,有人民政府,告他去!”陈厚仁挥了一下枯枝般的手。

“思农说,不要怕,只要开元敢先动手,就要了他的命。”陈思明用手指了一下门外,说道,“这些天他一直在打千层纸,手都打出茧来了,一拳下去,砖头都断成了两截。”

“大人的事,你们不要参与!”陈厚仁的心跳也加快了,好像儿子马上就会和陈开元打起来一样。

陈思明说:“如果开元的儿子和根参与进来,我就跟他打,我绑着一只手都打得过他。”

“打打打,打能解决得了问题么?你不要出面,听到了么?”周月娥白了陈思明一眼,走到门外,把陈思农绑在苦枣树上的那本书解了下来,扔得远远的。

陈思农读了那么多书,落榜在家,一家人的心情都糟透了。现在,村里的霸王陈开元又生出事来,扬言要用武力解决问题,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大概用了二十分钟,陈思农赶到了老地方,并没有见到郭红秀,心里失落落的。

郭红秀的家离戏台不远,他想到那里去看看,看看能不能遇到她。凭她那倔强的性格,他估计她一两天消不了气,但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戏台的前面就是农贸市场,不见一个人影,显得很空荡。两边的店铺里有人影在晃动,他能听见他们闲聊的声音,却无心去听他们在聊些什么。他在戏台前等了一会儿,东张西望,并未见到郭红秀的身影,显得有些焦躁,后悔和她说了暂时分开的话。

借着夜色,他摸到了她家门口,见她住的房间里亮着灯,知道她在家。唯恐被人发现,他闪身进了对面的老宅。老宅很破旧,用来做牛舍,里面有好几头牛,蚊子特别多,嗡嗡地叫着。他顾不了蚊子的叮咬,侧着耳朵细听,希望能听到她的说话声。

然而,他始终没有听到她的说话声,很想摸到她的窗前,探头看一下她在房间里做什么,可又怕被人发现,犹豫不决。

正在这时,一道手电光朝牛舍里射来,他赶紧将身体贴在墙上,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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