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金晨辉斜照清音宗山门时,黑发如墨的卿允踏着青石阶缓步而上。她今日特意换上了清音宗内门弟子的雪色道袍,腰间却悬着那枚象征监察使身份的玄铁令牌,每一步都让山道两侧的灵草无风自动。
“三、三师姐?”守门弟子揉了揉眼睛,手中玉简啪嗒落地。眼前人正是戒律堂昨日发布昭告三月前失踪的卿允,可那眉宇间的凌厉气势,却同前几日新上任的监察使一样令人心悸。
卿允指尖轻弹,一缕银光将玉简托回弟子手中:“告诉玄冥子,本使来赴九劫问心之约。”她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山门铜钟无击自鸣,声浪如涟漪荡开整座山脉。
戒律堂前广场早已人山人海。玄霄掌门端坐观礼台正中,拂尘搭在臂弯,浑浊的眼珠却紧盯着卿允发间若隐若现的魔气。玄冥子站在试炼大阵中央,脚下九宫格泛着刺目青光,七枚镇魂钉悬浮在阵眼处嗡嗡作响。
“开始前,老夫最后问一次。”玄冥子枯瘦的手指掐诀,阵法纹路随他话音亮起,“你体内可还有血域魔尊的残魂?”
卿允轻笑,突然并指成剑划开掌心。鲜血滴落阵眼的刹那,整座大阵突然转为银白,那些镇魂钉像被无形之手拨动,竟自行重组为北斗七星阵型。
“不如问问它们?”她抬脚跨入阵中,靴底触及的玉石瞬间结出冰花,“看看是魔气先侵蚀阵法,还是魔魂先碾碎这些破铜烂铁。”
观礼台上一片哗然。陆明攥着玉箫的手微微发抖:“大师兄,这阵法可是能诛杀大乘修士的……”
凌周按着剑柄未语,目光却落在卿允后颈——那里新生的魔纹正随着灵力流转若隐若现。日前魔宫那场死斗留下的伤,显然还未痊愈。
“第一劫,问心。”
玄冥子突然暴喝,七枚镇魂钉化作流光刺向卿允周身大穴。与此同时,地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银色丝线,如活物般缠上她脚踝——这是专克魔修的“缚灵索”。
卿允不躲不闪,任由那些丝线攀上小腿。当第一枚镇魂钉距眉心仅三寸时,她突然睁眼,右瞳化作熔金竖瞳!
“破。”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却让七枚镇魂钉同时凝滞空中。更骇人的是那些缚灵索,竟在触及她皮肤的瞬间被反染成银黑色,如蛇般调头袭向玄冥子!
“怎么可能?!”药庐首座猛地站起,“缚灵索乃天外玄铁所铸,怎会被魔气反控?”
玄霄掌门拂尘轻扫,击飞袭向玄冥子的锁链:“不是魔气。”老人浑浊的眼中精光暴涨,“是神魂共鸣——她在用神魂天赋驾驭阵法本源!”
仿佛印证掌门所言,卿允周身突然浮现出八首银龙虚影。那龙影仰天长啸,声浪震得广场地面龟裂,七枚镇魂钉应声粉碎!
“第二劫,问罪。”
“玄冥子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三百道血色符咒——每道都记载着一桩魔修恶业。这是诛心之劫,专攻道心破绽。
卿允看着漫天血符,突然笑了。她指尖轻点自己心口,噬心印处浮现出细如发丝的金线——正是清音宗最高禁制“锁魂咒”。
“既要问罪,不如问个明白。”她隔空虚握,那些血符突然调转方向,在空中重组为一幅画面:三大派掌门在冰渊底部刻画邪阵,用童尸怨气喂养渊煞。
弟子席间顿时炸开锅。杨素心捂着嘴看向凌周:“这不是我们……”
“第三劫,问战!”
玄冥子见势不妙,突然变阵。九宫格地面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寒光凛冽的剑冢。三百柄诛魔剑破土而出,结成天罗地网将卿允笼罩其中!
“这才像样。”卿允唇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她并指抹过眉心,一道银光自天灵贯出,在头顶凝成三尺灵剑。剑身无锋,却让最近的三柄诛魔剑发出哀鸣,剑身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锵!
第一柄诛魔剑斩下时,卿允只是随意抬手。灵剑与诛魔剑相撞的瞬间,刺目的银光如旭日东升,修为较低的弟子纷纷闭目惨叫。待强光散去,众人只见那柄传承千年的诛魔剑,竟被卿允徒手捏住剑尖,轻轻一折——
啪!
断剑坠地的脆响中,卿允身影突然模糊。下一瞬,剑冢内银光暴闪,剑气纵横如银河倾泻。她每一次闪现都伴随一柄诛魔剑的崩碎,碎剑如雨纷扬洒落,在青石地面钉出密密麻麻的凹痕。
“这、这不是魔族剑法……”戒律堂执事声音发颤,“倒像是……”
“清音宗战技。”凌周终于开口,九曜剑在鞘中嗡鸣应和,“化剑为龙,以意御气。”
当最后一柄诛魔剑被灵剑贯穿剑穗钉入地面时,卿允突然旋身,剑锋直指观礼台:“玄冥长老,还有六劫呢?”
她发问的同时,脚下银光顺着阵法纹路逆流而上,竟将整座九宫格染成自己的领域。那些破碎的诛魔剑碎片悬浮而起,在银光中重组为三百枚鳞甲,层层覆上她右臂,化作半截银鳞臂铠。
玄冥子脸色铁青,突然咬破手指在虚空画出血符:“第四劫,问魔!”
血符炸开的瞬间,戒律堂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两头被囚禁百年的血魔破土而出,形如巨蜥的躯体上长满扭曲人脸,正是专门吞噬魔修本源的“噬心兽”!
卿允瞳孔骤缩——这两头凶兽的气息,竟与魔域噬心魔尊同源!
“看来长老……”她银鳞臂铠突然暴涨三寸利爪,“倒是养了些有趣的东西。”
第一头噬心兽扑来时,卿允不避反进。臂铠与兽爪相撞迸发出刺目火花,她借力腾空,灵剑突然延展为十丈光鞭,缠住噬心兽脖颈狠狠掼向地面!
轰!
青石地面被砸出三丈深坑,噬心兽背上的人脸发出凄厉哀嚎。卿允落地未稳,第二头噬心兽已张开血盆大口,喉间漩涡般的魔气直取她心口噬心印。
“小心!”凌周剑已出鞘半寸,却被掌门拂尘按住。
千钧一发之际,卿允突然撤去臂铠。在魔气触及皮肤的刹那,她心口噬心印紫光暴涨,竟反向吞噬起噬心兽的本源!
“怎么可能?!”玄冥子踉跄后退,“噬心印明明该……”
“该被你操控?”卿允冷笑,噬心兽在她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可惜这印记早被我的神魂炼化——现在它只听我的。”
她说着突然发力,那头挣扎的噬心兽被硬生生撕成两半!黑血喷溅在她道袍上,却被银光蒸腾成雾气。更骇人的是那些兽背上的人脸,竟在死前对着卿允露出解脱般的笑容。
“第五劫……”玄冥子嗓音嘶哑,袖中滑出枚青铜古镜,“问……”
话音戛然而止。卿允不知何时已闪现到他面前,银鳞臂铠抵住他咽喉,熔金竖瞳里翻涌着血色:“长老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这面镇魂镜里……”她指尖轻敲镜面,“藏着当年屠杀血域魔族的影像吧?”
全场死寂。玄霄掌门终于起身:“够了。”
老人一步踏出,竟直接穿过阵法屏障,枯瘦的手掌按在青铜镜上:“玄冥师弟,到此为止。”
“掌门!她明明已经……”
“她已经证明了。”玄霄突然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心口与卿允噬心印同源的魔纹,“清音宗灵脉做不得假,噬心印反哺灵气而非魔气更是明证。”老道转身面对众弟子,声如洪钟:“今日试炼,卿允通过!”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卿允却突然晃了晃。凌周闪身扶住她时,才发现她后背道袍已被冷汗浸透——连破五劫,到底耗尽了她的灵力。
玄清殿内,青烟袅袅。
卿允跪坐在蒲团上,银鳞臂铠已褪去,露出苍白如纸的腕骨。掌门玄霄背对着她,枯瘦的手指轻抚案几上一盏青铜古灯,灯火摇曳,映出墙上两道拉长的影子。
“你今日太过张扬。”玄霄声音低沉,不似方才在众人面前的威严,反倒透着一丝疲惫。
卿允抬眸,熔金竖瞳在暗处微微发亮:“若不如此,如何震慑那些心怀鬼胎之人?”
玄霄沉默片刻,终于转身,目光落在她心口的噬心印上——那紫黑色的魔纹此刻正缓缓流转,却不再散发魔气,反而隐隐透出清光。
“噬心印反哺灵气,确实前所未见。”玄霄缓缓道,“但正因如此,你更需谨慎。”
卿允挑眉:“掌门是怕我太强,引来宗门忌惮?”
玄霄不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符箓,指尖轻点,符箓化作流光没入卿允眉心。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枷锁落下!
卿允瞳孔骤缩,体内汹涌的灵力如潮水般退去,噬心印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她下意识抬手,却发现自己的境界竟被硬生生压制到了元婴初期——比原先低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这是‘锁灵符’。”玄霄淡淡道,“可助你隐匿真实修为,避免引人注目。”
卿允指尖微颤,熔金竖瞳里闪过一丝冷意:“掌门这是要我做笼中困兽?”
玄霄摇头,目光深邃:“不,是要你做暗处的利刃。宗门内有人勾结魔域,你今日展露的实力,已让他们忌惮。若再进一步,必遭暗算。”
他缓步走近,枯瘦的手掌按在她肩上,声音低不可闻:“锁灵符可随时解除,但时机未到前,莫要轻举妄动。”
卿允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指尖抚过心口噬心印:“好,我应下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凌周。
卿允眸光一闪,噬心印的光芒彻底隐去,她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笑意,仿佛方才的锋芒尽数收敛。
“师兄来得正好。”她起身,脚步虚浮地朝凌周走去,故意踉跄一下,跌进他怀里,“锁灵符压得我灵力滞涩……今晚的药浴,可要劳烦你了。”
九霄云台上,七十二面绣金旗帜猎猎作响。每面旗都绣着不同的灵兽图腾——展翅欲飞的青鸾、鳞爪飞扬的蛟龙、怒目圆睁的狻猊——在晨风中如同活物般扭动身躯。旗杆用千年雷击木制成,偶尔迸出几星电弧,与云层中穿梭的闪电遥相呼应。
今日是三十年一度的“云台争锋”大会。百座浮空擂台悬于万丈高空,由上古玄玉打造的台面在朝阳下流转着七彩霞光。这些擂台并非固定不动,而是随着天象自行调整方位——此刻正组成先天八卦阵型,暗合周天星斗运行轨迹。
作为东道主的“凌霄阁“阁主慕云寒正立于中央主台,雪白长须随风而动,声如洪钟:“本届大比头名可得'天机秘境'入场玉钥,二三名各获上品灵器一件!”
清音宗的云舟穿过晨雾时,引得各派弟子纷纷侧目。船首立着玄霄真人座下五大弟子——首席凌周抱剑而立,二弟子陆明玉箫横握,三弟子卿允一袭墨发高束,四弟子沈星河手持阵盘,五弟子杨素心腰间法器叮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