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心旅”，温暖的灯光驱散了门外渐起的暮色。
“随便坐，很快就好。”江宇脱掉薄外套，只穿着T恤，熟练地系围裙开始忙碌起来。他洗米煮饭，处理着早上就准备好的食材，动作行云流水，带着旅馆老板的从容。
齐雯没有离开，她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安静地看着。
看着他将嫩绿的青菜下锅翻炒，听着热油遇菜时的“刺啦”声，还有锅铲的碰撞声，看着他将蒸好的鱼淋上酱汁，撒上葱丝姜丝再泼上热油……这一切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是她极少体验到的踏实感。
她心里那份因好感而生的恐惧依然存在，像一层薄冰覆在心底。但此刻，这厨房的香气和那个忙碌的背影，缓缓暖着她，让她暂时忘了冰层，只想汲取一点点。
“需要我帮忙吗？”她轻声问，觉得自己只是看着有些过意不去。
江宇回头笑了笑，额角有细微的汗珠：“不用，马上就好。你要是无聊，可以去挑张唱片？”他用下巴指了指客厅角落的老式唱片机。
齐雯摇摇头，依旧站在那里：“我看你做饭就好。”这本身，就是一种疗愈。
晚餐很简单，却足够精致：清蒸海鱼，白灼青菜，菌菇豆腐汤，还有两碗晶莹剔透的米饭。菜式清淡，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食材本身的原味，很适合齐雯目前需要调养的身心。
两人坐下吃饭，气氛安静，偶尔江宇会介绍一下鱼的品种和菌菇的来历，齐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
吃完饭，齐雯主动收拾碗筷，这次江宇没有拒绝，笑着说了声“辛苦”，便去整理厨房的其他角落。
收拾停当，夜色已笼罩下来。窗外月色如水，海浪声比白日更清晰。
“出去坐坐？院子里能看到很好的月光。”江宇提议，指了指通往后院的小门。
后院不大，摆放着一组原木桌椅和一把秋千椅，角落里种着耐阴的植物。抬头望去，天幕上缀着疏朗的星，明月清辉遍洒，将一切照得朦朦胧胧。
晚风带着凉意吹来，齐雯抱了抱手臂。初夏的海边夜晚，温度降得很快。
“等一下。”江宇说完，转身进屋，很快拿了一条薄薄的披肩出来，自然地递给她，“晚上凉，别感冒了。”
又是这样恰到好处的关怀。齐雯接过披肩，柔软的触感裹住了她单薄的肩膀，让那层薄冰又融化了一角。她低声道谢，将披肩裹紧了些。
两人在秋千椅上并肩坐下。秋千微微摇晃着，发出轻柔的吱呀声，合着远处的潮汐声，像一首宁静的夜曲。
谁也没有说话。齐雯看着天上的月亮，感受着身边人传来的安稳气息，昨夜的无眠疲惫，在这极致的宁静中慢慢泛了上来。
眼皮变得沉重，脑袋不由自主地歪向一侧，意识逐渐模糊，沉入了浅浅的睡眠中。
江宇察觉到了身边人均匀绵长的呼吸。
微微侧过头，借着皎洁的月光，看到她安静的睡颜。
她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梦里似有不安，但比起白日的紧绷，柔和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脸颊在月光下显得苍白脆弱。
他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充满了怜惜与莫明的悸动。静静看了她许久，最终，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再次进屋，拿了一条更厚实的绒毯出来。
他走近，将绒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退回座位，而是就着弯腰的姿势，停在了那里。月光映着他的侧脸，目光流连在她微蹙的眉心和轻抿的唇上，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感——心疼、渴望、克制。
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向下俯身，脸一点点地靠近她。
目标是她光洁的额头，他想在那里印下一个不带任何欲念的吻，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她梦中的不安，驱散她心底的寒冰。
呼吸变得极轻，心跳如擂鼓。他的唇在额前停住了，能感受到她皮肤散发出的温热。
理智在疯狂叫停，告诉他此刻的逾越可能会惊醒她，可能会吓跑这只稍微放松警惕的鸟儿。
他就这样僵持着，唇悬停在她的颊畔，进不得，退不舍，所有的柔情与挣扎都凝固这咫尺之间。
就在这时——
“阿宇！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一个清脆的女声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闯了进来，话音在看到后院景象时戛然而止，化作一声短促的惊呼：“呀！”
来人是杨晴。她穿着色彩鲜艳的吊带长裙，外面随意套了件短外套，手里拎着一串新鲜海鱼，脸上洋溢着海边女孩特有的奔放笑容。
此刻，她那笑容僵在脸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眼前这暧昧的一幕——江宇弯着腰，脸几乎贴在那个漂亮女人的脸上，姿态亲密无比。
这声惊呼，瞬间打破了所有的静谧。
齐雯猛地从浅睡中惊醒，下意识地抬起头——
她的动作太快太突然，江宇来不及后退。
一瞬间，她的唇瓣几乎擦过他的唇角，两人的鼻尖险些撞在一起。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己，同样盛满的惊愕与慌乱。
空气凝固了，两人的心跳都在那一漏之后，疯狂地跳动起来。
杨晴站在门口，看着脸上都带着红晕的两人，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脸上恢复了明朗又带点戏谑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我来的不太是时候啊，阿宇？”
杨晴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滴溜溜转了一圈，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带着几分了然。
她晃了晃手里那串还在动弹的新鲜海鱼，嗓音清脆：“看来我真是挑了个‘好’时候过来送鱼啊？阿宇，不介绍一下这位……嗯？”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里的调侃意味很浓。
江宇率先回过神来，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拉开了与齐雯的距离。
他的耳根在月光下透出些红晕，语气尽力保持着一贯的温和：“杨晴，别瞎闹。这位是齐雯，旅馆的客人。”
他转向齐雯，声音放缓了些：“齐雯，这是杨晴，一起在镇上长大的……朋友。”
他特意强调了“朋友”二字。
齐雯的脸颊滚烫，心脏失序狂跳。方才那近距离的对视，他温热的呼吸似乎还拂在脸上，带来一阵酥麻。
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绒毯，她垂下眼睫，不敢再看江宇，只对着杨晴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很低：“你好。”
杨晴是个自来熟，她几步走上前，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齐雯，眼神明亮，带着海边少女的坦荡：“齐雯？名字真好听。人也漂亮！怪不得我们阿宇……”
她话没说完，就被江宇一个略带警告的眼神打断了。
“鱼我收到了，谢谢。天晚了，你先回去吧。”江宇接过那串鱼，语气温和却带着送客意味。
杨晴撇撇嘴，有些扫兴，但也没纠缠。
她又看了齐雯一眼，笑容依旧爽朗：“行吧，不打扰你们……‘欣赏月色’了。齐雯，有空来我家玩啊，我家开海产店的，就在镇子东头！”
她说完，冲着江宇做了个鬼脸，这才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小院。
她的到来和离开，像一阵海风，搅动了满院静谧，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涟漪。
院子里安静下来，方才那险些发生的亲吻，像一道沟壑横在两人之间，暧昧、尴尬、慌乱、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齐雯裹紧了毯子，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些。方才那一瞬间的心动和惊吓，让她无所适从。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江宇一眼，见他正望着杨晴离开的方向。
他……是在懊恼吗？懊恼被打断，还是懊恼……差点失控？
各种猜测在她心中翻涌，刚刚松动的心防又要重新闭合。她站起身，绒毯从肩头滑落也顾不得。
“我……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了。”她声音微颤，低着头快步回了屋，留下江宇独自站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