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机械提示音在脑海中彻底消散,江毅的呼吸却依旧没有平复。
他坐在床沿,房间里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机油与铁屑混合的味道,那是奋斗的勋章,也是他过往人生的全部印记。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一千块!
这个数字在他的心脏上砸出了一个深坑,激荡起狂猛的波涛。在这个工人月薪普遍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是一笔足以改变任何一个家庭命运的巨款。
它意味着的,不只是一叠印着崭新油墨的钞票,而是在这京城四九城里,能拥有一方属于自己的青砖灰瓦,一个能为秦淮茹遮风挡雨的、真正意义上的家!
江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那股翻涌上来的燥热。
这还仅仅是开始。
次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
一阵沉稳而有力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停在了95号院的门口。不是厂里的通勤卡车,而是一辆漆黑锃亮,在晨光下反射着威严光泽的吉普车。
司机小王亲自下车,敲响了江毅的房门,姿态恭敬得让院里早起的邻居们都看直了眼。
“江师傅,杨厂长请您去厂里一趟。”
无需多言,这派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厂长办公室里,难得一见的极品龙井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杨厂长没有坐在他那张象征着权威的办公桌后,而是亲自拎着暖水瓶,为江毅面前的搪瓷缸子续满了水,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朝阳还要灿烂。
“小江啊!”
他重重地一拍江毅的肩膀,手掌里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工装传递过来。
“了不起!你这次,不是给我们轧钢厂长脸,是给咱们整个京城的工业战线,都狠狠地争了一口大气!市里的领导都亲自打电话来过问了!”
杨厂长的声音洪亮,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发自肺腑的激动。
“昨天晚上,厂党委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所有委员一致通过,对于你这样的人才,必须给予最高规格、最大力度的表彰!”
话音落下,他转身拉开办公桌最上层的抽屉。
伴随着“哗啦”一声轻响,他拿出了一沓厚厚的、崭新挺括的票证,郑重其事地,用双手递到了江毅的面前。
那不是普通的布票、粮票。
而是一整套印着精美图案,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工业票!
“拿着!”
杨厂长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豪迈。
“这是厂里党委特批,给你的特殊奖励!一套‘三转一响’的全套票证!”
他的手指,依次点过那几张票。
“凤凰牌的自行车票!上海牌的手表票!蝴蝶牌的缝纫机票!还有一张,红星牌的收音机票!”
“你拿着!这是你用汗水和本事,换来的无上荣耀!”
轰!
江毅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三转一响!
这四个字,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尖上,让他的心脏瞬间失控,狂野地撞击着胸膛。
凤凰牌二八大杠,骑在街上,那是比后世开跑车还要拉风的存在!
上海牌手表,戴在手腕上,滴答作响的不是时间,是身份和地位!
蝴蝶牌缝纫机,摆在家里,那是勤劳持家的象征,是女人最体面的嫁妆!
还有那台红星牌收音机,能听到来自中央的广播,是这个时代最奢侈的精神娱乐!
这四样东西,是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无数普通家庭穷尽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梦想。
是所有年轻人结婚时,能摆出来的、最有面子的“四大件”!
有了它们,他和秦淮茹的婚礼,将不再是简单的摆几桌酒席,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风光大办!
江毅的手指微微颤抖,接过了那沓沉甸甸的票证。
那不是纸,那是他和秦淮茹未来的幸福,是即将到来的、风光无限的生活。
“谢谢厂长!”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却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谢什么!”杨厂长用力地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是你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厂里感谢你还来不及!”
他话锋一转,像是长辈一样关切地问道:
“对了,跟秦淮茹那丫头的婚事,准备什么时候办啊?”
江毅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
“报告厂长,已经看好了日子,就定在下周末!”
“好!”
杨厂长猛地一拍大腿,桌上的搪瓷缸子都跟着跳了一下。
“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让厂工会牵头,给你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排场必须是咱们轧钢厂有史以来最大的!”
他的手在空中用力一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魄力。
“你就在咱们厂的大礼堂和院里,连办两场宴席!让全厂的职工,都来沾沾你这个八大神工的喜气!”
江毅回到车间时,整个空间依旧是机器轰鸣,油污与汗水的气息交织。
但他带回来的消息,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瞬间引爆了整个车间的热情。
他一把拉过正在擦拭机床的傻柱。
“柱子,去食堂传个话,下周末我结婚!点名让你爹何大清亲自掌勺!再给我通知遍车间里所有的工友,有一个算一个,都去喝喜酒!谁要是不来,就是瞧不起我江毅!”
“得嘞!哥!”
傻柱把油乎乎的抹布往旁边一扔,兴奋得满脸通红,那股劲头,比他自己要结婚还高兴。
他扯开嗓门,像个移动的广播喇叭,在巨大的车间里奔走相告。
“都听着啊!我江哥!下周末结婚!大礼堂摆酒!何大清掌勺!都去喝喜酒啦!”
“好!”
“江师傅牛逼!”
“必须到场!恭喜江师傅!”
工友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欢呼声和道贺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将车间的铁皮屋顶给掀翻。
傻柱扯着嗓子,挨个工位通知,脸上挂着与有荣焉的灿烂笑容。
然而,当他跑到车间最角落的位置时,却像是忽然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目光从那个埋头苦干的身影上一扫而过,没有停留哪怕一秒钟,直接绕开,去通知下一个人。
整个车间,人声鼎沸,喜气冲天。
唯独那个角落。
易中海握着一把冰冷的锉刀,背对着所有人的狂欢,听着那些刺耳的笑声和祝福。
他被所有人,用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彻底地、公开地遗忘了。
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被淘汰的、无人问津的废旧机器。
那份被世界抛弃的孤独,那份被公开处刑的屈辱,比任何直接的打骂和嘲讽,都更加锋利,一刀一刀,凌迟着他仅存的最后一丝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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