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嘴边挂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冷笑,他准备好的一整套说教、施压的说辞,此刻全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江毅的反应太平静了。
平静得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更像一位早已看淡风云的老师傅。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点被刁难的愤怒,也没有面对挑战的紧张,只有一片古井无波的淡然。
“材料就在仓库,崭新的铬钒钢,硬得很。”
刘主任不死心,往前凑了半步,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强调。
“你确定,要接这个活儿?”
江毅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投向远方,仿佛在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军令如山。”
他只回了这四个字,声线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刘主任那张由错愕转为铁青的脸,径直转身。
贾东旭满脸煞白,嘴唇哆嗦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师父身后,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在打颤。
完了,师父这下是真把人得罪死了!
就在江毅的手指触碰到那张薄薄的任务单,将其从任务板上揭下的瞬间。
嗡——
他的脑海里,那冰冷而熟悉的机械音,再度轰然响起!
【叮!检测到高难度技术挑战,触发神级奖励!】
【恭喜宿主获得:《高级材料热处理知识精通》!】
【恭喜宿主获得:高级合金锻造锤×1,特级金刚砂磨刀石×1!】
【任务:在教学过程中,完美制作出超高精度螺栓。】
【任务奖励:将根据最终成品质量、徒弟学习进度,综合评定后发放!】
一瞬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杂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海,悍然冲入江毅的脑海!
那是关于金属晶相变化的奥秘,是淬火时温度与时间的极限把控,是回火中应力消除的精妙法门。无数种金属材料在不同温度、不同介质下的微观结构演变,亿万次的锻打与热处理实验数据,在这一刻化作了他的本能。
他仿佛在高温炉前站了几十年,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钢材内部每一颗碳原子的跃动。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喧闹的车间。
贾东旭的内心忐忑不安,而江毅的脚步却沉稳有力。
来到那台老旧的国产机床前,江毅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急着去仓库领那块“硬骨头”,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机床刀架上那把已经磨损的钨钢车刀上。
他转过身,看着一脸惶恐的徒弟。
“东旭,今天我教你第一课。”
“什么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那把车刀的刀刃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你知道,为什么厂里最好的钨钢车刀,也切不动铬钒钢吗?”
贾东旭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只知道那玩意儿很硬,一碰就崩刀。
“因为它的‘骨头’,不够硬。”
江毅随手从废料框里拾起一块巴掌大的高碳钢,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有力。
“记住,对付最硬的骨-头,就要用比它更硬的牙!”
“今天,为师就教你怎么给自己,造一把天下最利的牙!”
话音未落,他便迈开大步,带着彻底懵掉的贾东旭,没有走向仓库,而是直奔厂区的另一角——锻造区。
那里炉火熊熊,铁锤轰鸣,是整个轧钢厂温度最高、声音最噪杂的地方。
江毅没有去领用厂里制式的车刀胚料,而是将那块捡来的高碳钢废料扔进了锻造炉。
他亲自拉动风箱,烈焰升腾,很快就将那块黑不溜秋的铁疙瘩烧得通体赤红。
他一手持钳,一手握住了那柄刚刚由系统奖励的、造型古朴的“高级合金锻造锤”,沉重的锤头在他手中却轻若无物。
“东旭,看仔细了!”
他沉喝一声,将烧红的钢块夹到铁砧上。
“看这火花!爆裂开叉,像是小树枝,说明碳含量足够高!再看这颜色,橘中带黄,温度正好!”
咚!
第一锤落下,精准无比。
火星四溅,仿佛一蓬炸开的烟花。
他一边挥舞着锻锤,一边用洪亮的声音向贾东旭讲解着每一个细节。
“锻打,不是用蛮力砸!力要透,要让钢材内部的组织,随着你的锤子流动、压实!”
【叮!徒弟贾东旭领悟“目测识材”,经验 10,百倍返还经验 1000!】
咚!咚!咚!
锤声变得富有节奏,时而沉重,时而轻快。
“感受锤头落下的反震,听钢材被敲击的声音!每一次落锤,都是一次和它的对话!”
【叮!徒弟贾东旭学会“控制锻打力度”,经验 20,百倍返还经验 2000!奖励现金五元!】
系统的提示音,成了这激昂交响乐中最动听的伴奏。
江毅的身影在熊熊炉火的映照下,宛如一尊掌控火焰与钢铁的神祇。他每一次落锤都精准到毫米,每一次翻转钢胚都恰到好处。那已经不是在打铁,而是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艺术创作。
钢胚在他的锤下,逐渐拉长、变形,显露出刀具的雏形。
“嗤——”
淬火入水,一团浓烈的白雾轰然炸开。
再入炉回火,消除应力。
最后,江毅取出了那块巴掌大小,表面闪烁着点点星芒的“特级金刚砂磨刀石”。
他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仅凭一双手,一捧水,开始细细打磨那初具雏形的车刀。
沙……沙……
轻柔而细密的摩擦声,取代了震耳的锤音。
半小时后。
当江毅松开手,一把崭新的车刀,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掌心。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幽蓝色,那是金属在极限热处理后才会显现的独特色泽。刀刃在车间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一道细如发丝的凄厉寒光。
它的刃口薄如蝉翼,仿佛吹口气就能断掉,但整个刀身却透着一股坚不可摧的刚猛气息。其造型更是怪异,带着一种前所未见的、充满力学美感的奇异角度。
“这……这是什么刀?”
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一圈工人,他们伸长了脖子,眼神里写满了震撼与不解。
江毅没有解释。
他拿着这把亲手锻造的“江氏车刀”,回到了机床前,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将其稳稳地安装上了刀架。
随后,他启动机床,将刀尖对准了那块从仓库领来的、散发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铬钒钢。
整个车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远处的易中海和刘主任,也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死死盯住这边。
他们等待着,等待着那声刺耳的摩擦,或是“当”的一声崩刃巨响。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听见一阵平稳而顺滑的“嘶嘶”声响起。
那声音极轻,极柔,不像是金属在切削,倒像是上好的绸缎被锋利的剪刀裁开。
紧接着,一幕让所有老工人都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
一道银亮的、带着高温灼烧后微微卷曲的铁屑,形成了一条从未断裂过的、完整的丝带,源源不断地从刀刃之下流淌而出。
那金属丝带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闪烁着迷人的光泽,最终落向地面,盘成一朵绚烂的银色花朵。
整个车间,鸦雀无声。
只剩下机床悦耳的轰鸣,和那“嘶嘶”作响的、梦幻般的切削声。
易中海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刘主任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眼神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不到一个小时。
江毅关闭了机床。
两枚闪烁着完美金属光泽、螺纹清晰得如同艺术品的螺栓,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手心。
恰在此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车间门口传来。
杨厂长正陪着一位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苏联专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伊万诺夫同志,这就是我们厂最年轻的七级工,江毅。”
杨厂长自豪地介绍道。
苏联专家伊万诺夫的目光,立刻被江毅手中那两枚宛如艺术品的螺栓吸引。
他走上前,拿起其中一枚,湛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奇。
他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一把德制的高精密游标卡尺,小心翼翼地将螺栓卡入其中,凑到眼前,仔细地读取着上面的刻度。
车间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
伊万诺夫猛地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眼睛因为极度的震撼而瞪得滚圆,他拿着螺栓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俄语,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高呼!
(我的天!这是奇迹!这是工业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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