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芯芯没多废话，直接点开手机里的一个加密文件，把屏幕亮给苏语看。那是一封邮件的截图。苏语仔细看着，低声念出邮件的内容……
发件人：李婉。收件人：杨芯芯。主题：救救我……
“杨记者，您好。冒昧打扰，我叫李婉，是您的粉丝。我遇到了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向您求助。
我的未婚夫家，逼我签一份‘婚前协议’，但那根本不是什么协议，那是一份用血写在黄纸上的‘婚书’……
他们说，他们家是湘西大族，有一种古老的传统，新娘在婚前要接受‘神灵的赐福’，成为‘落花洞女’，这样才能给夫家带来福报。他们说这是无上的荣耀，可我觉得，他们是想让我死……
那份婚书的内容我看不懂，上面全是些鬼画符一样的字。我偷偷拍了张照片，他们发现后，就把我关了起来，手机也抢走了。
我这是用备用手机偷偷给您发的邮件。他们说明天就是‘仪式’的日子，我好害怕……杨记者，救救我……我的地址是……”
邮件到这里，戛然而止。
落花洞女……这个词一出来，屋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陈罗生那只泡在药膏里的手忽然攥紧，连带着整个脸盆都晃了一下。王大夫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那双老眼里闪过一丝骇然。
苏语更是感觉一股寒意上头。他想起了四哥说的“湘西锁魂葬”，想起了那件从水里爬出来的血嫁衣。
难道，这才是一切的源头？李婉是那个被他夫家用“湘西锁魂葬”的手法，去配阴婚的，也就是说，苏语梦里那个无头新娘……就是她。
至于为什么没有头，苏语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被裤兜里的纸包打断了思路，那个报纸包，此刻突然变得滚烫……
那股热度，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种要把他整条腿都点燃的程度……
“不好……”陈罗生发现了玉佩的异常，把手从药盆里抽了出来，带出一大捧腥臭的药膏，也顾不上擦，冲着苏语的方向要过去，边冲边吼道，“扔掉它……快……”
但……晚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沉闷的爆响……
一股强大的气浪将苏语掀得往后踉跄了两步，裤子口袋被炸开一个大洞，布料的碎片和烧焦的棉絮四处飞散，那半块镇魂玉和那块“苏十三”的黑色残角，竟然直接炸碎了……
整个屋子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然而，这还没有完……
那些炸开的玉佩碎片，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诡异地悬浮在了半空中。每一块碎片上，都亮起了妖异的血红色光芒。这些光芒在空中凝聚在一起，停在苏语面前，缓缓浮现出一行红色的字……
下一个是你……
这一行字，就像是活人用血写就的，上面还带着一股怨毒和诅咒的气息，就那样漂浮在空气中……血字只存在了短短十几秒，便“噗”的一声，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
悬浮在空中的玉佩碎片也失去了光芒，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碎得不成样子。
杨芯芯张着嘴，手里的手机都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那双见惯了大场面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
王大夫靠在药柜上，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破……破煞了……这……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苏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抽走了魂儿，玉佩炸裂的那一瞬间，苏语感觉到一种无色无形的东西，顺着自己的七窍钻入了身体，那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像是某种力量，也像是某种诅咒。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炸出个大洞的裤子，摸了摸被炸的生疼的大腿，又用指尖轻触了几下自己的眉心，感觉自己已经跟天下太平和一见生财两位无常爷打了个照面儿。
“血傀书……”陈罗生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顾不上自己手上的伤，蹲下身，从地上那些碎片里，捻起一块最大的残片。
他将残片凑到眼前，用那双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眼睛仔细地辨认着。
“这玉佩里，藏着一道用活人精血和生辰八字炼成的‘血契’。”陈罗生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种东西，有个名字，叫‘血傀书’。”
“血傀书？”苏语的声音有些发飘。
“对。一种非常阴毒的契约法术。一旦签下，就等于把自己的命，卖给了契约的另一头。”陈罗生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停在苏语已经木然的脸上，“刚才，它炸了，是因为……李婉的‘契约’已经完成了。而你……”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作为新的‘祭品’，你的‘契约’，也正式生效了。”
“生效个屁……”苏语心里那股邪火儿又被勾了起来，他一把抢过陈罗生手里的碎片，狠狠地摔在地上，“老子不认……什么狗屁契约，老子他妈还没活够呢，想拉我去献祭，门儿都没有……”
他嘴上骂得凶，心里却慌得一批，刚才玉碎之后身体上的反应绝不是幻觉。
“你认不认，没用。”陈罗生站起身，他的身体晃了一下，显然他强撑着的状态已经快到了极限，“‘血傀书’的背后，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他们专门研究这些阴邪之术，并且想把它们‘产业化’的组织。”
“什么组织？”杨芯芯也回过神来，她捡起地上的手机，重新打开了录音功能，职业本能让她立刻抓住了关键。
陈罗生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判断该不该说。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吐出了三个字：“百目会。”
“百目会？没听说过。”杨芯芯看向陈罗生的目光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你当然没听说过。”陈罗生的嘴角扯出一个看似嘲讽的弧度，“这个组织，网罗了各地旁门左道的术士，疯子，还有一些走投无路的人。他们的目的，就是复原和‘优化’那些失传的禁术，然后……把它们变成商品。”
“商品？”苏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他妈也能当商品卖？”
“为什么不能？”陈罗生反问，“有人想续命，有人想发财，有人想让仇人不得好死……只要有欲望，就有市场。百目会做的，就是满足这些见不得光的欲望。比如，他们可以为你定制一份‘血傀书’，找一个八字相合的替死鬼，让你避开一场必死的灾祸。代价，不过是那个替死鬼的命，和一大笔钱。”
杨芯芯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李婉……就是那个被当成‘商品’卖掉的替死鬼？”
“恐怕是。”陈罗生点了点头，“她的未婚夫家，很可能就是百目会的客户，或者干脆就是百目会的成员。他们用‘落花洞女’这种听起来很美的谎言，骗李婉签下了‘血傀书’，把她献祭给了那个被镇压在水下的凶灵，以此来换取他们想要的‘福报’。”
“这他妈的是一帮畜生啊……”苏语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
“现在，李婉的‘交易’完成了。那东西需要新的祭品来维持力量，而你，碰巧捡到了作为‘钥匙’的母玉，又有着最适合做‘祭品’的命格。”陈罗生的目光落在苏语身上，带着一丝同情，“百目会，已经盯上你了。那句‘下一个是你’，不是警告，是通知。”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种令人窒息的愤怒和无力感覆盖了在场的每一个心上。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当成交易的筹码，被献祭，被遗忘。而现在，这荒谬而恐怖的命运，又落到了苏语的头上。
“我……我得去报警……”杨芯芯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拿起手机就要拨号。
“没用的。”陈罗生拦住了她，“你怎么跟警察说？说有个叫百目会的邪教组织，用一种叫‘血傀书’的法术杀人？他们会把你当成精神病。”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杨芯芯急道。
苏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想起了四哥所说的“苏氏持玉人”和那块刚才一同被炸个粉碎的黑色残角，以及玉碎时候自己那个明显的生理上的感觉。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四哥还有没告诉苏语的事儿，陈罗生所有的推断也仅限于他并不知道“持玉人的”情况。
苏语暗下决心，他必须捋清楚所有线头，把这一切查个水落石出，他爷爷没来得及告诉他的事，他只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