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杨芯芯就像个积极回答老师问题的三好学生。
苏语见四哥点了点头,执行力非常强地立刻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很快,另一头就接了起来。
“虎子,帮我查个事儿。护城河那案子的女尸,李婉,现在停在哪家殡仪馆?”
电话那头的虎子大概是被这问题问懵了,但还是很快给了答复:“哥,你问这个干嘛?……行行行,我不问了。我刚看了眼内部通报,在城南的‘福缘殡仪馆’,法医刚做完尸检,还没火化。”
“福缘殡仪馆……”苏语挂了电话,抬头看着众人,“走一趟?”
“不能去。”陈罗生挣扎着站起来,脸色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更加苍白,“那地方现在肯定是百目会重点看守的地方,我们这么去,是自投罗网。”
“那也得去。”苏语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唯一的线索。不去,就只能等死,而且,现在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去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和查明真相的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四哥面无表情,只是默默地从柜台底下,抽出了一根半米多长的纯钢撬棍,掂了掂。
苏语自从和四哥混熟了之后,这些年每次打架,不论原因,不论对错,只要找上了四哥,四哥都是沉默不语地拎着家伙帮苏语打回来,虽然次数不多,但四哥从来没有拒绝过。
老吴一言不发,转身走回他的吉普车,从后备箱里拖出一个沉重的帆布工具包,往地上一扔,里面除了修车工具,还有几样东西:攀爬绳,战术手电,还有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像是自制的电磁干扰器。
如果说四哥是苏语背后沉默支持的大哥,那老吴就仿佛是溺爱不孝子的父亲。自从他那年失去双亲后,四哥和老吴就逐渐成了他身边最值得依靠和信任的长辈。
看着四哥和老吴的动作,苏语心里一阵暖意。
杨芯芯深吸一口气,晃了晃她的手机,对着苏语说:“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我要把这帮畜生的所作所为,全都录下来,公之于众。”
陈罗生看着这群临时凑起来的“队友”,一个混混,一个古董商,一个退伍老兵,一个不要命的女记者。他苦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也不用水,直接咽了下去。那是他用来强行提振精神的秘药,副作用很大。
“算我一个。”他扶着柜台,缓缓站直了身体,“百目会,我也想见识见识。”
苏语看着他们,没说什么矫情的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
午夜的福缘殡仪馆,很是瘆人。白色的建筑在月光下泛着一层冷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和腐败花束混合的气味儿,闻着就让人反胃。
老吴的吉普车停在远处一个阴暗的角落。几个人下了车。
“正门有监控,通着保安室。后墙有红外线报警器,连着电网。”老吴压低声音,像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分派着任务,“杨记者,你和小陈在这儿等着,用这个。”
他递给杨芯芯一个望远镜和一个对讲机,“给我们放哨。我跟苏语,老四从西边那堵墙翻进去,那里是监控死角。”
计划制定完毕,三人借着夜色,迅速摸到了殡仪馆西侧的围墙下。老吴从包里掏出一把液压剪,“咔嚓”一声,就剪断了墙头的铁丝网。他身手矫健得完全不像个六十岁的人,三两下就翻了过去。四哥和苏语也紧随其后。
殡仪馆的内部,比外面更添了几分阴森。
三人猫着腰,贴着墙根,一路摸到了停尸房的后门。门是厚重的铁门,上了两道锁。
“交给我。”老吴从工具包里拿出一套纤细的开锁工具,凑到锁孔前。只听见几声轻微的“咔哒”声,不到一分钟,两道锁应声而开。
停尸房里亮着幽绿的应急灯,灯光照在一排排不锈钢的冷藏柜上。冰柜压缩机发出的“嗡嗡”声,听得人后脖子直冒凉气。
“李婉……李婉……”苏语嘴里念叨着,开始在一排排的冷藏柜上寻找着标签。终于,在最角落的一个柜子上,他看到了那个名字。
“姓名:李婉。编号:044。”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握住了冰冷的金属拉环……
“吱——”
冷藏柜的抽屉被苏语缓缓拉开,一股白色的寒气喷涌而出。
抽屉里,正是李婉的尸体。
然而,就在抽屉完全拉出来的那一瞬间,她“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苏语全身的汗毛“唰”的一下全立了起来,连连退后了好几步,差点儿就摔到了地上。
此刻,李婉的尸体就那样僵直地坐在抽屉里,双手放在膝盖上,头微微低着,像是睡着了的新娘,在等待她的新郎。
“妈的……”苏语低骂了一声,四哥的脸色也变了,他上前一步,目光停留在李婉的头上。她头上戴着一顶精美的凤冠,金丝红绸,珠翠环绕。
“东西,应该就在那凤冠下面。”四哥沉声说道。
苏语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伸出手,想要去取那顶凤冠。可他的手刚碰到凤冠的边缘,就猛地缩了回来。
他看到……在李婉低垂的脖颈处,有一道用黑线缝合的痕迹。那道缝合线从左耳一直延伸到右耳,触目惊心。
缝尸线……有人在她死后,把她的头割下来,又重新缝了上去……
无头新娘,原来如此……
就在苏语被这恐怖的发现惊得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那具端坐着的尸体,忽然抬起了头……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那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直勾勾地盯着苏语……
紧接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她的喉咙里发出,她张开嘴,露出满口被染成黑色的牙齿,身体像一支出弦的利箭,扑向了苏语……
太快了……那速度完全超出了常理……苏语只觉得一股腥臭的尸气扑面而来,大脑一片空白,连躲闪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
完了……
然而就在苏语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一道黑影横在了他和尸体之间。是四哥……
“孽障!!”
四哥一声低吼,伸出了他的左臂,那条一直被袖管遮掩的青铜臂,迎向了扑来的尸体。
他死死地抵住了尸体的喉咙,那力道之大,竟让尸体前扑的势头戛然而止。青铜臂上,那些古老的纹路亮起,发出幽幽的青光,将尸体身上冒出的黑气死死压制住。
“这缝尸的手艺……”四哥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上露出了惊骇与愤怒交织的神情。“是百目会的赛阎罗……”
被抵住喉咙的尸体疯狂地挣扎着,她猛地张开嘴,似乎想咬下去。可张开嘴的一瞬,一样东西,从她的嘴里掉了出来,落在地面上。
那是一张名片。白色的卡纸上,印着几个黑色的字:“福缘殡仪服务有限公司。客户经理:柳玄心。”
与此同时,殡仪馆外,老吴的吉普车里。
杨芯芯一直举着望远镜,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她一直开着录像模式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一片雪花干扰。紧接着,一个女人的侧影,在雪花点中一闪而过。
那女人穿着一身合体的旗袍,身姿窈窕。画面只停留了一瞬,但杨芯芯却看得清清楚楚。
在女人旗袍的领口处,绣着一片精美的纹路。
那纹路,像是一只……睁开的眼睛。眼睛的瞳孔里,闪烁着微弱的光点,一明一暗,像是在……发送着某种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