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芯芯摇了摇头,准备继续说下去。但那股痒意,却越来越强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她皮肤底下爬来爬去,她脸颊上那几处被遮瑕膏盖住的痘印,开始变得又红又烫。
“姐,你这美颜滤镜是不是该续费了?怎么还带掉帧的?”苏语盯着屏幕里的杨芯芯,嘴里下意识地贫了一句,但是他声音不大,隔着这段距离,杨芯芯并没有听到。
屏幕上,杨芯芯左边脸颊的皮肤上,那几颗原本不太明显的痘印,此刻像是被注入了什么东西一样,迅速地鼓胀起来,变成了一个个暗红色的脓包。
“不是……”杨芯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指尖传来的,是一种摸到了鼻涕一样的黏腻感,她抬起手,看到了自己指尖上沾染的,黄绿色的脓液。
弹幕瞬间被一连串的问号和惊叹号刷屏。
“主播怎么了?过敏了吗?”
“我的天,这脸怎么回事?好恶心……”
“这是直播事故?还是新的行为艺术?”
“来了。”陈罗生猛地合上了书,他快步走到苏语身后,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飞速滚动的弹幕。就在这时,一条与众不同的弹幕,飘了过去。它没有用激烈的言辞,也没有用任何表情符号,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痘神赐福,孽障消业。”
“就是它!”陈罗生指着那条弹幕,“追踪这个ID!”
苏语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地敲击着,手速飞起,苏语是那种什么技能都会点儿,但是都只会个皮毛,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能成功,可是他那个不服不忿儿的倔脾气,此时正上头。
“妈的,对方用了好几层代理服务器,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苏语骂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没停,“再给我十秒……”
直播间里,杨芯芯的状况越来越糟。
她脸上那些脓包逐渐开始破裂,流出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滴,她的半边脸,已经开始溃烂。剧烈的瘙痒让她几乎坐不住,但她依然咬着牙,强迫自己对着镜头,时不时地用纸巾擦一下要流下来的脓液。
“家人们……你们看见了吗……”她的声音一直在颤抖,“这就是福缘公司……这就是他们对付一个说真话的记者的手段……他们想让我闭嘴……想让我恐惧……”
她笑了,那笑容在烂了半边的脸上,显得无比悲壮。
“但是我告诉你们……我不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把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苏语看到杨芯芯此刻的状况,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想冲出去关掉直播,但他知道,他不能那样做。那是杨芯芯的战场,他能做的,就是守好她的后方。不再盯着直播画面,苏语继续敲着键盘,查询那个ID的来源。
“找到了!”苏语低吼一声,屏幕上,一个红色的坐标点,在地图上被死死锁定。“城南,福缘殡仪馆,地下一层服务器机房!”很意外,追踪到百目会的ID,竟然比苏语想象中要容易的多。
陈罗生看着屏幕上那个溃烂的越来越厉害的脸,“这是‘痘神’,不是中原正神,是西域传过来的一种疫鬼,也叫‘烂面佛’。供奉它,需要用至阴至秽的东西。殡仪馆,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地方了。百目会在献祭,用杨芯芯的身体,当成神龛,来喂养那东西。”
直播间里杨芯芯身后的背景突然开始变化,里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由无数脓包和肉瘤组成的丑陋鬼脸。那鬼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大嘴,里面是层层叠叠还在不断蠕动的触手,此刻正在和画面里,杨芯芯的脸,逐渐重叠。
“姐,你这特效妆哪儿化的?回头给我也整一个,辟邪。”苏语的声音都变了调,他死死盯着屏幕,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可是他抬头透过门窗看去,外面什么异常都没有。
“家人们……看好了……”杨芯芯的脸在镜头里已经与那个鬼脸完美地重叠在一起,“这可不是……五毛钱的特效……这是……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张鬼脸的大嘴猛地张开,直播画面,在这一刻,突然被切断,屏幕,变成了一片漆黑。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刚才所有人都盯着办公桌上电脑屏幕的时候,外面随着杨芯芯的惨叫,突然强光一闪,随后设备都断电了,整个修车铺里里外外的,瞬间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
当老吴打着手电过去的时候,那张椅子上,已经空无一人。
苏语呆呆地望着那张空荡荡的椅子,随后拿起手机拨通杨芯芯的电话,忙音。又连续拨了四五遍,都是忙音。
“操!”他站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后的椅子。那股一直努力压抑的愤怒和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这电话信号不知道是被屏蔽了还是怎么了,百目会这帮孙子下手真黑,当着咱们的面儿都敢直接把人弄走,怎么说,杀过去吗?”
“感觉像是早就布置好了,趁着刚才那短暂的断电,他们的人就把杨记者抓走了,咱们这个院子不封闭,他们伏击起来很容易,”陈罗生在黑暗中,懊恼地看着苏语,“我们好像不该这么冲动,总觉得处处都被他们监视着,做什么都没逃出他们的眼睛。”
老吴打着手电正在检查修车铺的电闸,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灯又亮了起来。
四哥站了起来,他将手里的核桃揣进兜里,从墙角抄起那根早就准备好的,半米多长的纯钢撬棍,“人都不见了,怎么也得走一趟了,总不能放着小丫头不管。就算是个圈套,咱们也非钻不可了。”
老吴整理好他的大工具包,已经蓄势待发。
“怎么样,陈老师,你能行吗?”苏语看了一眼陈罗生。
陈罗生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瓷瓶,倒出最后两颗黑色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然后,他拿起桌上那叠画满了符咒的黄纸,小心地折好,揣进怀里。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