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你怎么了?”
陈罗生没有回答,他将文件摊开在桌子上,盯着那个印章连眼都不眨,像是要把它看穿一样,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抬起头,那张一向冷静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苏语理解不了的情绪……
“这是……我爷爷的私印。”他的颤抖的声音,像是马上要哭出来的感觉,“我七岁那年,他失踪了,家里人都说,他是出去采风,遇到了意外……”
他抬起手,指着那个印章,抖得不成样子,“他失踪前,就在调查这个‘民俗研究会’,我到现在都记得,他跟我说,那里面的人,不是在研究民俗,是在……复活民俗……一些早就该被埋进土里的,会吃人的,禁忌民俗。”
陈罗生的爷爷,并不是失踪了,他很可能,就是因为调查百目会,而被他们灭了口。而现在,百目会用着他老人家的印章,做着这些丧尽天良的勾当。
“这帮狗杂碎……”四哥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眶都红了。
就在这时,那份“鱼目混珠”计划书,忽然从边缘冒起了一缕缕青烟,一簇幽蓝色的火焰窜起,一个眨眼间就将整份文件吞噬。
“是咒火符!”陈罗生失声叫道,“这份文件被下了加密的符咒,一旦被没有沾过解密符咒的外人翻动过,就会触发自毁,比正常的火焰燃烧的要快上数倍!”
火焰只燃烧了短短几秒钟,就“噗”的一声熄灭了,桌上那份厚厚的文件,已经化作了一堆黑色的灰烬。
四哥伸出手,在那堆灰烬里捻起一点,凑到眼前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灰里有尸油和符胆的味儿,这咒,下得够绝的,什么都留不下了。”
所有的线索和证据,就这么在他们眼前,被付之一炬。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死寂,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在殡仪馆和那些“妖魔鬼怪”拼了命都没找到杨芯芯,还是老吴一个爆破才意外拿到了这份文件,刚燃起的希望,这么快就被掐灭了。
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妈的……”苏语看着那堆灰烬,突然咧嘴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幸亏老子一目十行,都记脑子里了……”
他嘴上还在逞强,可话音刚落,脸色就“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紧接着,他弓下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溅在那堆黑色的灰烬上。
他身体里那股一直潜伏着的“冰丝蔓延感”,在此时又爆发了,无数根带着倒刺的冰针,仿佛从他的心脏里钻出来,疯狂地刺向他的四肢百骸。
“苏语!”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围了上来。
苏语的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两下,就软软地朝着地上倒去,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四哥和老吴那两张写满了惊慌的脸。
……
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声音,没有光,苏语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不停地下坠……偶尔,会有一些破碎的画面闪过……
杨芯芯在直播镜头前,那半边开始溃烂的脸;一具被缝合成蜘蛛形状的女尸向他扑过来;老吴怒吼着扔出炸药包时,那张被布满皱纹的脸冲着他笑;还有那件在护城河边上,缓缓爬向岸边的血嫁衣;镜子里站在他身后的,冲着他后脖子喷凉气的无头新娘……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又腥又臭的恶心味儿霸道的钻进了他的鼻腔,他忍着胃里的翻腾,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醒了?”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语费力地转了转眼珠,又转了转快要生锈的大脑,这才看清,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四哥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眉头紧皱;老吴坐在他卧室的懒人沙发上,正低头擦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陈罗生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干什么。
而刚刚问他话的,是个头发花白,山羊胡也花白的老头儿,老头儿手里端着个豁了口的黑陶碗,碗里那黑乎乎的黏稠液体,正是那恶心味儿的来源。
“我……这是在哪儿?”苏语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得厉害,“阎王殿新装修了?这风格……也太接地气了……跟我家似的……”
“你要是再晚醒半天,就真得去跟阎王爷唠装修风格了,这儿就是你家。”四哥走了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烧退了。”
“王大夫,您看……”老吴也站起身,看向那端着碗的老头儿。
被称作王大夫的老头儿“哼”了一声,把碗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放,磕地“当”一声响:“看什么看?命捡回来了,死不了……就是这身子,被那股入体的阴煞邪气掏空了底儿,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调养,别想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
苏语这才反应过来,这老头儿不就是胡同小诊所里那个王大夫么,“嗐,王大夫啊,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谁来?”王大夫吹了吹胡子,一脸不屑,“哪个能给你治?”
老吴赶忙在旁边搭腔:“臭小子,你得赶紧谢谢王大夫,你当时那情况,浑身冰凉,嘴唇发紫,呼吸都快没了,送到医院,大夫一准儿以为你嗑药嗑多了,先给你洗胃灌肠来一套。你这毛病,西医那套不管用,我们只能叫王大夫来。”
“没错。”王大夫从怀里摸出个烟袋锅,慢悠悠地往里填着烟丝,“西医看的是‘器’,是你的五脏六腑,骨头脉络。你这毛病,在‘气’上。中了怨煞,就是一股阴寒污秽的邪气,顺着你的血脉侵入心脾,这玩意儿,仪器照不出来,只能靠‘调’。扶阳驱邪,固本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