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主?”苏语一时间没能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干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四哥,您别跟我开这种国际玩笑。认主?这当是小猫小狗呢?它要认我,我拿什么喂它?烧纸钱还是供它喝我的血啊?”
四哥没理会他的贫嘴,双眼依然停留在在那玉佩上,他沉声说道:“它不是在认你这个人,它是在认你这副骨血,你这八字全阴的命格。对它来说,你就是这世上最上等的‘阴宅’,能让它安身立命,养它的怨气。”
“阴宅?”苏语感觉自己后槽牙都在打颤,“我……我他妈……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成宅子了?还是凶宅?”
“现在还不是,但快了。这玉佩上的符文一旦彻底活过来,跟你的血脉连上,你就等于跟那水鬼新娘签了阴契。到时候,她就是你的‘发妻’,你是她的‘夫君’,你想甩都甩不掉。”四哥的话,让苏语上下牙不由自主的打起颤来,“她会夜夜入你梦,吸你的阳气,直到把你吸干为止。等你死了,你的魂魄就陪着她在水里当一对鬼夫妻。”
四哥那不带一丝玩笑的语气,和柜台上那块正“流泪”的玉佩,让苏语心里那点儿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气荡然无存,恐惧,已经压得他快要喘不上气了。
“那……那怎么办?”苏语的声音都变了调,再也不是往常那个懒散的调子,“扔了?找个庙把它供起来?还是直接砸了?”
“扔?”四哥冷笑一声,“你扔到天涯海角,它也能找回来。供?你知道要拿什么来供它?砸?你敢保证砸碎了,里头的怨气不会直接扑到你身上?这镇魂玉,就是个锁头。现在锁头坏了一半,你再把锁头砸了,那关在里头的凶神,你猜会怎么样?”
苏语彻底没辙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骂了句:“操,合着我他妈横竖都没活路了!”
四哥没有回答,而是陷入了一阵沉默,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非常费解的难题。良久,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绕出柜台,走到店铺后墙一排店里最高的博古架前。
那架子是紫檀木的,包浆厚重,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儿。他伸出左手,在架子中间一个不起眼的兽首雕花上,不轻不重地叩击了五下。
“咯……吱……”
一阵机括转动声响起,整面巨大的博古架,竟然从中间缓缓地向两侧移开,露出后面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门,与电视剧里的密室暗门如出一辙,看的苏语一愣一愣的。
随着密室的门打开,一股类似于中草药的草本清香味儿,飘了出来。
“你跟我来,拿上那玉佩。”四哥率先一步跨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苏语看着那黑洞洞的门,好奇心和对四哥的敬畏压过了恐惧,他咬了咬牙,抓起柜台上那包着玉佩的报纸,也快步跟着钻了进去。
门后的世界,和苏语想象的完全不同。
不是阴森的地道,也不是堆满了神秘古器的藏宝阁,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
石阶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几步就嵌着一盏古色古香的壁灯,他认不出那材质,只觉得貌似青铜,而那些灯里燃着的都是一种幽蓝色的火焰,火苗稳定,不跳不闪,将整个通道映照成一片幽静的蓝色,有种海洋馆隧道的感觉。
石阶并没有很长,也就二十来阶。走到底,是一间约莫三十平米的石室。石室是圆形的,穹顶很高,墙壁和地面都是用巨大的青石条垒砌而成,倒像是个防空洞一般。
但这防空洞的布置,却像是个进行某种仪式的密室。正对着石阶的墙壁上,绘着一幅巨大的壁画。画的风格古拙,线条粗犷,染料的颜色只有黑,红,青三色,这三种颜色搭配在一起,给人一种很强的冲击力。
壁画中央,是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高大男人,面目模糊不清。这高大的男人,左臂看起来是由青色符文汇聚而成的,上面还若有若无的散发着幽绿的光芒。但他左肩处是空的,看起来像是胳膊和肩膀断裂开了。
巨人这条与身体裂开的“符文之臂”,死死地按着地面上的一团巨大的黑色阴影。那阴影中,无数扭曲的,痛苦的人脸若隐若现,似是在哀嚎。
“断臂镇煞……”
苏语看着壁画,心中只觉震撼,脑子里莫名其妙就冒出这四个字。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四哥,四哥的左臂袖管不自然地垂着,没有正常走路时该有的摇摆,在幽蓝的灯火下,四哥和壁画上那个巨人的身影,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苏语的心狠狠一抽,他忽然觉得,四哥那条惊世骇俗的青铜臂,恐怕不仅仅是“封印反噬”那么简单。
“别看了。”四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些东西,看多了,会印在脑子里,晚上睡不着觉。”
他领着苏语走到石室中央。
那里摆着一张青铜方台,台上面趴着一只约莫脸盆大小的青铜龟。这龟身雕刻得栩栩如生,龟甲上的纹路看起来古老而神秘,龟首昂起,嘴巴微张,在这幽蓝色的密室里,看着竟还有些骇人。
“玄武验真台。”四哥指着铜龟,语气平淡地解释道,“琉璃厂的假货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但是这东西……”四哥说到一半,从旁边一个木盒里,拈出三根比寻常线香粗上不少的黑色长香,用壁灯的幽蓝火焰点燃。
那香点燃后,只有一缕笔直的,半透明的烟线袅袅升起,在空中盘旋不散,散发出的味道,正是苏语刚进门时闻到的那种药草香。
四哥将三根黑香插在铜龟背甲上预留的三个小孔里,然后退后一步,对苏语抬了抬下巴:“把那块玉,放进它嘴里,验验根脚。”
“放……放进去?”苏语看着铜龟那黑洞洞的嘴,说不上来的有点儿发毛,他攥着报纸包的手心全是汗,“四哥,这……这……它……它不会把我的手也给啃了吧?”
“怂样儿,啃不了你。”四哥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这东西说不定是你家传下来的,是福是祸,验过便知,去吧。”
“我家传下来的?”苏语一愣,随即苦笑,“我家除了遗传的这招鬼体质,可没听说过有什么传家宝。”
话虽如此,但他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深吸一口气,捏着那半块玉佩,颤颤巍巍地伸向铜龟的嘴。
玉佩刚放进龟嘴,苏语就像触电了一样,一个激灵,原来是那铜龟震颤了一下。
那半块玉佩就像是被激活了一般,表面那些血红色的符文瞬间亮了起来,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环境映衬的缘故,玉佩此时发出的红光比妖异无比……
一股钻心的灼痛感再次从苏语的指尖传来,比上一次在河边,脚心被烫还要强烈许多……
苏语痛得手一哆嗦,那玉佩“当啷”一声,掉进了铜龟的嘴里。
就在玉佩落入龟口的刹那,整个石室随之一暗,墙壁上所有的壁灯中燃烧着的幽蓝色火焰,此刻都像是矮了半截,如同触发了某种机关。
接着一阵机括的摩擦声,从青铜龟的内部响起。
那声音沉重而缓慢,像是生了锈的齿轮在艰难地转动。铜龟那原本高昂的头颅,竟然缓缓地低了下去,龟嘴也随之闭合,将那半块镇魂玉死死地咬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