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灵异小说 > 四九城禁忌 > 怨煞入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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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四宝斋回到家,苏语一连三天没睡过一个完整觉。

只要他一闭上眼,就开始往下掉,不是掉进冰窟窿里,就是掉进深不见底的黑水潭。

只要他想挣扎,手脚就像灌入了铅一般,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水面上那点光亮,越来越远。等他彻底沉到水底,那身着大红嫁衣的无头新娘,就如同约好了一般,准时出现。

她就站在水底,那宽大的水袖在水中缓缓的飘荡着,随时准备“拥抱”住那得来不易的新郎,把他拖进那深不见底的地狱中,与自己作伴。

苏语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感觉到一种铺天盖地的怨恨。

第一夜,她只是远远站着。

第二夜,她往前走了几步,那双绣着金丝鸾凤的绣花鞋,清晰地印在苏语的脑子里。

到了第三夜,也就是今儿个凌晨,她已经走到了苏语的面前。那空荡荡的脖腔,正对着他的脸,缓缓地,抬起了手……

“滚……”

苏语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和后背,都挂满了细密的汗珠。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属于城市的微光,勾勒出了家具沉默的轮廓,让他找回了一丝真实感。

苏语大口喘着粗气,伸手在茶几上摸索到烟盒,手指抖得厉害,接连按了好几次,打火机才点着火。橘黄色的火光映在他惨白的脸上,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慌乱。

他低头,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里攥着那个用报纸包着的一团东西,隔着几层纸,依旧能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寒气。随后,他将纸包打开,那半块镇魂玉和刻着“苏十三”的黑色残角依然静静地躺在里面。

不对劲。

苏语眯着眼,仔细地端详着那半块镇魂玉,只见它的表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比头发丝还要细的裂纹。那裂纹虽浅,却宛如一道狰狞的伤疤一般,从断口处,一直延伸到玉佩的边缘,真实无比,还透着一股阴森恐怖之感。

难道是因为梦里那娘们儿越凑越近,这玉上的裂纹就会越来越多?

苏语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这玉要是彻底碎了,自个儿是不是就得去水底下,给那没脑袋的玩意儿当上门女婿了?这玉到底有什么秘密……

别人家老祖宗都是留传家宝给后代,自己家的老祖宗,给自己留个催命符。

一想到这儿,他再也坐不住了。

天刚蒙蒙亮,他就胡乱地套了件T恤,趿拉着拖鞋冲出了门。他得去找四哥,这事儿不对劲,处处透着邪性和疑问。

四哥肯定还有什么没告诉他。

清晨的胡同里,已经有了属于四九城特有的烟火气。

卖早点的推着车子,油条在滚烫的油里“滋啦”作响,香气飘出好几条街;几个遛鸟的大爷提着鸟笼,聚在槐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这种鲜活的市井气息,总算把苏语从噩梦里拔出来一点儿。

苏语心里烦躁,走到胡同口的小卖部,想买包烟。

刚掏出钱,眼角余光就瞥见旁边站着个人。

那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他那干净的气场,就像是古老的书籍之中,走出来的书生一般,与杂乱的胡同显得格格不入。年轻人手中捧着一本,线装的蓝皮古书,看得十分入神。

苏语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烟,转身欲走。

年轻人手腕上那块表,表盘在晨光下倏地一晃,反光正好射入苏语眼中。表盘极大,上面没有数字。而是刻满天干地支和二十八星宿的符号。

此刻,中间那根细长的指针,宛如罗盘磁针般,正轻轻颤动着。

“这位先生。”

声音如他本人一样干净,却带着一种不合年龄的沉静。这短暂的一句听不出情绪,却让苏语心头一颤。

苏语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年轻人已经合上书,目光锁定苏语。他那双眼,如果硬要形容,那就是冷静,而且冷静地得过分。

“先生印堂聚煞,隐有黑气盘绕,可是……最近接触过镇物?”

苏语叼着烟,刚想点上,听到这话手一抖,动作明显的一滞。他抬眼上下打量了年轻人一番,心里冷笑一声。

这套词儿,够专业。印堂发黑,镇物,煞气。说得跟真事儿似的。二十年前,天桥底下算命的嗑儿。搁现在,换身行头,升级了?

“怎么着?”苏语痞气上来,歪着头,下巴点了点年轻人,“昨儿个胡同东头来了个算命的,说我今年犯太岁;今儿个您又看出我印堂发黑了。我说哥们儿,你们骗子也讲究团队协作,打配合?分片儿包干,轮流上岗?”

年轻人眉梢微动,他似乎有点接不住苏语的市井腔调。但并未动怒,语气依然平淡:“我不是骗子。我叫陈罗生,研究民俗学的。你身上的阴煞之气,非同寻常,像是被什么东西‘标记’了,如果不及时处理,不出七日,必有血光之灾。”

“陈罗生?”苏语咂摸这名字,又瞅了瞅他手里的蓝皮书,嗤笑一声,“哟,还研究民俗的。得,文化人了。那您给算算,我这血光之灾,是出门让自行车撞了,还是在家切西瓜剌着手?要不您给画道符,我贴脑门上,是不是就能保平安了?”

苏语这话里的嘲讽,傻子都听得出来。

可陈罗生像是没听懂,目光直直地盯着苏语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确切地说,好似穿透布料,落在他兜里的那块玉上。

“东西在你口袋里。”陈罗生声音降了半度,“它的煞气,在侵蚀你的生气。你每晚都做噩梦,对不对?梦里有水,还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

苏语挂在脸上的痞笑,瞬间僵硬。

这事儿,除了他和四哥,没第三个人知道。这小子怎么……

没等他反应过来,陈罗生动了。

他动作迅疾,快如闪电。

苏语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已欺近过来。他的目标十分明确,径直奔着苏语的裤兜而去。

苏语本能地想要格挡,常年打架练出的反应,让他手腕一翻。可陈罗生的手却宛如无骨蛇形一般,格外灵活。绕过苏语的手臂,手指探进裤兜,一勾一挑。

报纸裹着的小包,被他掏了出去。

“你他妈……”苏语又惊又怒,刚骂出半句,后面的话全堵在嗓子眼儿里了。

陈罗生拿到纸包后,并没有跑。

只见他单手迅速地拆开报纸,任由那半块镇魂玉和黑色残角暴露在晨光之下。另一只手,则飞快地从衬衫口袋中,掏出一根精致小巧的银管钢笔,随后拧开了笔帽。笔尖在左手食指上用力一刺,接着便蘸上了已经顺着指尖往外冒的鲜血。

他竟开始在半块镇魂玉上飞快书写了起来。

陈罗生的动作流畅。一边书写,嘴里还一边低声诵念着,那音调甚是古怪:“坤为地,其形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厚德载物,阴阳合德,藏万物而不言……”

那并不是听不懂的经文咒语,而是晦涩难懂的古籍释义。苏语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却每一个字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他却看得懂眼前正在发生的变化。

陈罗生口中诵念的音节越快,镇魂玉的变化就越剧烈。

这玉本身,是渗出了寒气,此刻却像被火烧灼一般。玉佩表面,血红色的符文,如同被激怒的血虫,发出红光,还在扭动挣扎着,看起来似乎想要冲破玉佩的束缚。而那道比头发丝还细的裂纹,此刻红光流转,似乎在扩张着。

血腥味儿和尸臭味儿在这变化中,逐渐弥漫开来,熏得苏语胃里一阵翻腾。他艰难地强忍着那股恶心劲儿,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玉佩的变化。

这他妈不是演戏做样子,这小子着实是有真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