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遍每一个房间,撬开每一块地板,甚至拆了书房那幅油画的背板。
画是苏晚晴三年前“亲手”挂上去的,说是为了纪念他们“初遇”。
他曾嗤笑她矫情,现在才懂,那是她埋下的第一颗雷。
油画后,藏着那个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保险柜。
指纹锁早已被重置,密码失效。
他用枪砸,用刀撬,直到指节血肉模糊,终于打开。
里面空无一物。
没有文件,没有证据,没有他藏匿的赃款记录——只有一张泛黄的素描纸,静静躺在角落。
他颤抖着拾起。
画上的少年穿着白衬衫,站在金融学院礼堂的讲台上,眼神锐利,意气风发。
台下角落,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仰头望着他,眼里有光,像星子落在深海。
那是他,十八岁的傅斯年。
而那个女孩,是苏晚晴。
他几乎认不出她——那时的她还不曾学会低头,也不曾学会伪装顺从。
她只是看着他,纯粹地、热烈地,像望着整个世界的光。
画纸背面,一行小字,墨迹清淡却刺骨:
“你曾是我仰望的光,后来你亲手把它熄灭。”
傅斯年踉跄后退,背抵墙壁,喉头涌上腥甜。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呛出来。
原来她早就爱过他。
可他亲手把她推入地狱,再踩着她的尊严筑起自己的王座。
他疯了似的抓起手机,拨她所有号码——拦截、空号、注销。
他翻出旧日通讯录,找她从前的朋友、同学、家里的老佣人,一个个打过去,全被挂断。
最后,他冲去了苏家老宅。
林姨站在门口,撑着伞,冷眼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跪在暴雨中,泥水浸透西装,像条被抽断脊梁的狗。
“林姨……求你……告诉我她在哪……我只想见她一面……我……我错了……”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如裂帛。
林姨低头看着他,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像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抱着昏迷的苏晚晴从医院回来时一样。
“当年您拿救命钱换她自由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她声音平静,“她父亲跪着求您宽限三天,您说‘让她来,我就考虑’。她来了,您把她关了三年,当宠物,当玩物,当泄愤的工具。现在您说您错了?”
傅斯年浑身发抖,说不出话。
林姨转身关门,最后一句飘进雨幕:“她不是你的附属品,从来不是。”
夜深,林姨拨通一个加密号码:“他来过,看了画,崩溃了。按计划,发给陈律师。”
与此同时,新加坡某栋高层公寓的安全屋内,苏晚晴正看着实时监控画面。
屏幕里,傅斯年蜷坐在书房地板上,怀里抱着那张素描,像个失魂的疯子,一遍遍喃喃:“晚晴……我错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她面无波澜,指尖轻点,按下删除键。
所有监听数据,清空。
所有追踪信号,切断。
三年的影子,彻底抹去。
她起身走到窗前,点燃最后一支录音笔,火光映在她眼底,像烧尽余烬的灰。
“我不是为你活的,从来不是。”
火焰吞噬磁带,也吞噬了那段被囚禁的岁月。
而此刻,千里之外,周宴臣站在金碧辉煌的庆功宴上,香槟杯高举。
“从今天起,‘新傅氏资本’正式启动,我们将重组资产,重塑信誉——”
镜头扫过人群,掌声雷动。
角落里,一名戴墨镜的女子悄然离席,风衣裹紧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她步行至街角,将一枚崭新的存储卡投入邮筒。
收件人清晰写着:
国际反欺诈联盟·匿名线人档案组
江风拂过,卷起一片落叶,轻轻盖在邮筒口。
桥下的水,静静流淌。
三个月后,江城阴雨连绵。
傅斯年被正式批捕的新闻登上了全网热搜榜首。
曾经呼风唤雨的傅氏帝国早已分崩离析,资产冻结、高管落网、海外账户逐一曝光。
经侦支队的通报简短而冰冷:涉嫌操纵证券市场、洗钱、商业贿赂,涉案金额高达七十二亿。
押送他的警车驶过江畔老桥时,天色灰沉,江水浑浊翻涌,像极了三年前那个签下破产协议的黄昏。
车窗突然“砰”地一声被猛撞,傅斯年整个人扑在防弹玻璃上,额头青筋暴起,眼神疯癫:“停车!我要见苏晚晴!她一定在看我!她不会真的走——她不可能不管我!”
他嘶吼着,手指抓挠着窗框,指节渗血。
昔日冷峻倨傲的脸此刻扭曲如困兽,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人形。
警方紧急制动,韩督察推门下车,雨水顺着他肩上的警徽滑落。
他站在车旁,目光如刀:“傅先生,你现在唯一该见的人,是法官。”
桥上行人驻足,手机镜头悄然举起。
就在这死寂般的沉默里,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停在路边,像一道无声的剪影。
车窗缓缓降下。
苏晚晴坐在后座,一袭黑衣,发丝微乱,神情平静得近乎冷酷。
她没有撑伞,也没有下车,只是隔着车玻璃,静静看着那个曾将她踩进泥里的男人。
像看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默剧。
傅斯年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仿佛溺水之人看见浮木。
他踉跄着扑出警车,双膝重重砸在湿冷的沥青路上,泥水四溅。
“晚晴……求你……救我一次,就像当年我救你那样……”他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像条被碾碎脊骨的狗,“我错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给你……”
雨越下越大。
苏晚晴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她轻轻抬手,车窗无声上升,将他的哀求彻底隔绝在外。
她对韩督察微微点头。
警车重新启动,轮胎碾过积水,载着那个曾不可一世的男人,驶向看守所的铁门。
车内,苏晚晴打开平板,点开一段录音——
是傅斯年昨夜醉酒后对赵秘书的哭诉:“只要她肯回来,我愿意把剩下的一切都给她……我他妈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她……”
她冷笑,指尖一划,录音连同他秘密转移资产的三十七条线索,全部打包发送至检方专案邮箱。
做完这一切,她靠向椅背,闭上眼。
手机震动,来电显示:沈知意。
她接通,声音清淡:“说。”
“苏小姐,您愿不愿意接受专访?标题我都想好了——《从囚鸟到猎手》。”
“不必。”她打断,“我的故事,不需要任何人讲述。”
电话挂断。
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
她望着那片璀璨,轻声说:“爸爸,我们回家了。”
而此时,远在巴黎的一间艺术展厅内,一幅油画正被无数闪光灯包围。
画中,一只金丝雀展翅飞离断裂的黄金牢笼,背景是倾塌的摩天大楼。
署名仅两个字母:W.Q.
画作说明,只有一行小字——
“有些自由,必须用三年黑暗去换。”
韩督察坐在办公室,盯着电脑屏幕上那条匿名线人提交的新证据,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