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梗的腿用厚重的石膏固定着,像一截僵硬的树桩。
但接上的骨头不是最折磨人的。
是那双被沸水烫伤的手。
起初只是红肿,后来起了水泡,水泡破了,在土方子和疏于护理下,伤口开始溃烂。淡黄色的脓液从纱布的缝隙里渗出来,带着一股甜腥的腐败气味,在贾家那间逼仄的屋子里弥漫不散。
“嗷——疼!妈!疼死我了!”
凄厉的哭嚎声再次穿透了薄薄的墙壁,像一把钝刀子,在四合院每个人的耳膜上反复拉锯。
院里的孩子们不敢在外面玩了,大人们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
那声音里混合着痛苦、怨毒和被惯坏了的歇斯底里。
秦淮茹坐在床边,看着儿子蜡黄的小脸和被泪水、鼻涕糊住的五官,心疼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
她的神经被那哭嚎声绷到了极限,随时都会断裂。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
是她在水龙头下洗衣服时,院里两个老婆子压着嗓子的闲聊。
“……你听说了吗?后院江家那小子,邪门了!”
“怎么了?”
“他那肺痨,你忘了?咳血咳得跟个鬼似的,都说活不过开春。你再看现在?好家伙,壮得能打死牛!前两天一伸手就把傻柱给撂倒了!”
“真的假的?那病还能好?”
“谁说不是呢!我听人说啊,他手上……有神药!”
“神药”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秦淮茹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她手里的棒槌“哐当”一声掉在搓衣板上,水花溅了她一脸,她却毫无知觉。
神药!
对!一定是神药!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被忽略的细节瞬间串联成线。
江辰那病秧子一样的身体,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强壮的?
他哪来的钱,天天炖鱼汤,飘出的肉香能把整个院子都勾得馋虫乱窜?
他那身手,一个快死的人怎么可能一招就打飞了院里横着走的傻柱?
这不合常理!这根本不可能!
除非……
他真的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灵丹妙药!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在她绝望的心田里疯狂滋长,瞬间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遮蔽了她所有的理智和道德。
她认定,江辰手里的药,就是救棒梗的唯一希望。
她甚至觉得,那药本就该是她的。
如果不是江辰,棒梗怎么会去爬墙?怎么会摔断腿?怎么会烫伤手?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江辰!
他用神药治好了自己的病,却害了我的儿子。现在,他必须拿出神药来赔偿!
这个逻辑在秦淮茹的脑中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她眼中的焦灼和心疼,逐渐被一种滚烫的贪婪和势在必得所取代。
当天下午,秦淮茹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的衣服,将头发仔细梳理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憔悴却不邋遢。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后院江辰家走去。
每一步,都在心里演练着接下来的台词和表情。
她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江辰正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本书,身旁的炉子上,一个小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清淡的药草香。
他抬起眼皮,目光平静无波,似乎对她的到来没有半分意外。
秦淮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脚下一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整个人就往门框上一靠。
下一秒,她的眼圈“刷”地一下就红了。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隐忍的、委屈的、让人心碎的无声落泪。
两行清泪恰到好处地顺着她那张依旧有几分姿色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衣襟上。
“江辰兄弟……”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沙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家棒梗吧!”
她往前挪了两步,声泪俱下。
“那孩子手上的伤总也不好,天天疼得睡不着觉,人都瘦得脱了相了!医生说,再这么烂下去,那双手……那双手可能就保不住了!”
她哭诉着,每一个细节都描绘得极其凄惨,仿佛棒梗已经命悬一线。
“我知道,我知道你手上有神药……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教好孩子,我给你赔罪了!”
秦淮-茹的目光死死锁住江辰,那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忏悔。
“求你高抬贵手,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分一点神药救救孩子吧!只要你肯救他,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说着,她膝盖一弯,竟真的要朝着江辰跪下去。
这一跪,要是跪实了,整个事情的性质就全变了。
一个长辈,一个女人,给你下跪,你还能不答应?
然而,江辰的身子只是微微一侧。
那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却让她势在必得的一跪落了空,差点扑倒在地。
江辰甚至没有伸手去扶。
他依旧坐在那里,连端着书本的姿势都没变,只是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演技精湛的女人,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没有。”
声音不大,却像两块冰,狠狠砸在秦淮茹的脸上。
秦淮茹脸上的悲戚瞬间凝固了。
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那一刻。
她维持着半蹲不蹲的尴尬姿势,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
就这么两个字?
连一句“秦姐你先起来”或者“我那不是什么神药”之类的场面话都没有?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不留情面!
秦淮茹心头的那股贪婪和期望,瞬间被羞辱和愤怒所取代。
眼看装可怜这招彻底失效,她缓缓直起身子,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神却已经变了。
那份楚楚可怜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薄的、怨毒的冷光。
“江辰!”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棒梗还是个孩子啊!他都伤成那样了,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受罪吗?”
她开始进行自己最擅长的道德绑架,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仿佛自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你见死不救,你的良心过得去吗?院里院外的邻居看着呢!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江辰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
他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他的沉默和无视,是比任何话语都更具威力的羞辱。
秦淮茹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她所有的伪装,在对方这堵冰冷的墙壁面前,被撞得粉碎。
既然脸皮已经撕破了,那就干脆不要了!
“好!江辰,你行!”
秦淮茹双手往腰上一叉,彻底露出了泼妇无赖的本性。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把药给我,我就不走了!”
她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屋子,也清晰地传到了院子里那些竖着耳朵偷听的人耳中。
“我天天来你家闹,吃你家,喝你家!你做什么饭我吃什么,你烧多少水我用多少!”
“我让你们兄妹俩谁也别想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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