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历史小说 > 大明:开局被贬,给老朱讲明末 > 第4章:前世总工,今生只求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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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杖破开皮肉的闷响,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钝击都让背后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剧痛是一道烧红的铁浆,从脊椎炸开,滚烫的洪流冲刷着四肢百骸,试图将他的意识彻底烧成灰烬。

但江辰的思绪,却在痛楚的缝隙里,挣扎着逃逸。

他飘向了一个遥远得无法触及的故乡。

他不属于这里。

这具年轻身体的骨血里,奔流着一个来自数百年后的灵魂。

那个时代,钢铁铸就的巨龙动辄横跨江海,信息编织的光纤已是天罗地网。人类的目光,早已越过云层,投向了深邃无垠的宇宙。

而他,江辰,曾是那个时代的骄子之一。

水利工程总工程师。

这个冰冷的头衔背后,是三峡大-坝截断巫山云雨的雄浑轮廓,是南水北调工程蜿蜒万里的千里银龙。是他用双脚,一寸寸丈量过的祖国山河。

他曾站在百米高的混凝土壁垒上,脚下的基石因水压而发出细微的震颤。他俯瞰着下方咆哮的浊浪,看着那足以吞噬万物的狂暴力量,被他亲手设计的结构驯服成温顺的电流,点亮亿万家庭的灯火。

他也曾坐在一尘不染的中央控制中心,在巨大的环形屏幕前,指尖在键盘上轻点。一个指令发出,亿万立方米的水资源便会听从调遣,从丰饶的南国奔赴干渴的北疆。

那是属于人类的伟力,是属于科学的伟力。

工作之余,他最大的慰藉,是书房里那台价值不菲的天文望远镜。

当他将目光从大地的脉络转向星空的棋盘,当仙女座星云那片朦胧的微光,穿过两百五十万光年的深空,穿过层层大气,最终落入他的眼底时,世间的一切权柄与纷扰,都显得渺小而无趣。

或许是命运最恶毒的嘲弄。

他一生都在与江河搏斗,最终却被江河埋葬。

为了抢救一份深埋地下的黄河下游古河道水文资料,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没有任何预兆地从山谷咆哮而下。冰冷浑浊的激流,将他,连同他那个时代的一切记忆与荣耀,都卷了进去。

再睁开眼,便是大明。

便是这个刚刚考入钦天监,身体羸弱到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年轻监生。

最初的恐慌与绝望,几乎将他的精神撕成碎片。

这里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抗生素。他发一次高烧,就可能要了命。这里甚至连一本印刷清晰、逻辑严谨的几何学课本都没有。

但他那颗被现代科学知识武装到牙齿的大脑,终究是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倚仗。

在这个观测天象基本靠猜,预测吉凶全凭“望气”和“占卜”的钦天监,他脑海中储存的知识,无异于神谕。

他不需要龟甲,不需要蓍草。

开普勒三大定律和牛顿的万有引力,就是他推演天体运行的铁律。

他能将日食月食的起止时间,精准到“分”来计算。而他的同僚们,还在为“天狗”究竟是从东边下口还是西边下口,争论得面红耳赤。

他不需要“望气”,不需要“寻龙点穴”。

地质学、流体力学、水文勘探技术,就是他勘破山川地理的利器。

他只需看一眼山体的岩层走向和植被的疏密分布,就能大致断定何处有丰富的地下水脉,何处在雨季有山体滑坡的致命风险。

他只需掬起一捧浑浊的河水,用手指感受其流速与泥沙的触感,就能大致推演出这条河流下游的河道,在未来数年内的淤积趋势。

这些在他前世不过是一名水利工程师的基本功,在这里,却被同僚们视为近乎通神的手段。

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阻碍,就从一个寂寂无名的监生,一路坐上了从五品的钦天监监正。

然而,身上的官袍越是鲜亮,他心中的寒意就越是刺骨。

站得越高,他看得越清。

这是一个皇权可以轻易碾碎一切的时代。

这是一个视人命为冰冷数字的时代。

洪武朝!

史书上那些冷酷的文字,此刻都活了过来。它们化作午门外经年不散的血腥气,化作菜市口那堆积如山的无主头颅。

胡惟庸、蓝玉、空印、郭桓……

这些名字不再是遥远的历史符号,而是一柄柄悬在每一个京官头顶的利刃,随时可能毫无征兆地落下。

伴君如伴虎。

这五个字,每一个笔画,都浸透了永远也洗不尽的血。

江辰不想死。

他亲眼见识过宇宙的浩瀚,亲手触摸过人类文明的璀璨,实在无法对这个时代的权力游戏,提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所以,他做出了选择。

藏拙。

他将自己脑中那些真正能够颠覆时代、改变国运的知识,死死地锁了起来。

那些足以让大明军队后勤效率提升十倍的现代测绘学。

那些能够彻底改变火器射程和威力的基础物理和化学公式。

那些能够系统性提升钢铁冶炼效率、让百炼钢产量翻上百倍的工艺流程……

他守口如瓶。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偏科的、有些书呆子气的“技术型”官员。

一个只在“天文历法”这个冷门领域,有些许天赋,对其他领域一概不知的“专才”。

他只想在钦天监这个远离权力中枢的清水衙门,安安稳稳地待下去。

当一个不被任何人注意的小官。

然后,在不触碰任何权贵核心利益的前提下,用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知识,为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为这个在苦难中挣扎的民族,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实事。

比如,在一份无人问津的农事奏报里,不起眼地夹带一张他凭记忆画出的、改良曲辕犁的图纸。

又比如,在呈报立秋节气变化的文书中,于末尾处,看似随意地添上一句,某种高产且耐旱的作物,或许可以在北方的贫瘠土地上试种。

他以为,自己可以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汇入这个时代的大河,最终消失不见。

然而,他终究是错了。

他错估了这个时代对“异类”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排斥。

更错估了自己那颗工程师的、总想“解决问题”、总想“做点什么”的初心。

他是一滴油。

无论如何伪装成水的模样,都只会固执地、倔强地浮在最表面。

被风浪第一个发现。

第一个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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