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金门被撞开，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向内塌陷。
新鲜的空气瞬间决堤般涌入。
空气灌进苏晴灼烧的肺部，她整个人都瘫了下去，顺着冰冷的落地玻璃滑落在地。
几个黑衣保镖如猎豹般冲入，动作迅疾，悄无声息。
刚才还状若疯魔的段宏，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瘟鸡，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然后，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踏过那扇破碎的门，出现在门口。
是陆九渊。
他身上还穿着昂贵的手工西装，一丝褶皱都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穿过所有狼藉，越过被制服的段宏，精准地钉在角落里蜷缩的苏晴身上。
段宏像是从刚刚的冲击中回过神，他没有挣扎，用一种扭曲的姿势仰起头，死死地瞪着苏晴，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的声音嘶哑。
“钢笔……钢笔！她说钢笔里有东西！快给我！”
他疯了。
这是他二十五年信仰崩塌后，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陆九渊的视线终于从苏晴身上移开，落在那张癫狂的脸上。
他没说话，只对身边的助理周易偏了一下头。
周易立刻会意，在公寓里快速搜寻。
很快就在书房最显眼的陈列柜里，找到了那支被精心保养的钢笔。
一支派克金笔，款式很老，笔身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周易将钢笔递给陆九渊。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段宏粗重的喘息，和所有人凝滞的呼吸。
陆九渊修长的手指捏住笔身，轻轻一旋。
“咔哒。”
笔身拧开。
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图纸，没有胶卷，什么都没有。
只有笔管内壁干涸的墨水痕迹。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段宏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截空洞的笔管，然后，他笑了。
从低低的、神经质的窃笑，到癫狂的大笑。他笑得浑身颤抖，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假的……哈哈哈……都是假的！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用尽了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词汇去诅咒那个叫林晚的女人，诅咒苏晴，诅咒整个世界。
这副丑态，彻底撕碎了他“天才艺术家”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苏晴靠着墙，扶着剧痛的脖子，慢慢站了起来。
她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直到段宏的咒骂声变得断断续续。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
“钢笔里当然是空的。”
段宏的咒骂戛然而止。
苏晴一步步朝他走去。
“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一个活在自己谎言里的人，精神到底能脆弱到什么地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冰冷的解剖欲。
“你恨了她二十五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一个女人。这样，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扮演一个被背叛的天才，对吗？”
“你胡说！”段宏吼道，“是她背叛了我！”
“是吗？”苏晴的唇角挑起一个残酷的弧度，“那篇发表在建筑论坛，标题为《蛇蝎美人的背叛》的帖子，发帖的IP地址，就在你这栋公寓的书房里。”
轰！
这句话，比踹开的大门更具毁灭性。
段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那张扭曲的脸瞬间凝固了。
苏晴看着他，继续宣读她的审判词。
“是你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了那些污蔑她的言论。是你自己，亲手把她塑造成一个唯利是图的背叛者，让她背负着骂名远走他乡，二十五年不敢再踏入这个行业！”
“而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所有人的同情，甚至把这种扭曲的恨意，发泄在那些无辜的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孩身上。”
苏晴的审判结束了。
现在，轮到行刑官了。
陆九渊接过了话头。
“二十五年前，‘云顶天阙’的设计稿，是你自己弄丢的。”
“为了赶一个国际设计展的线上提交，你在一个没有安全加密的公共咖啡馆，用私人笔记本电脑上传了未加密的完整设计稿。数据，被商业间谍当场截获。”
陆九渊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段宏的棺材里。
“这么低级，这么愚蠢的失误，你无法接受。你不能承认自己亲手毁了‘孩子’。所以，你需要一个替罪羊。”
“林晚，那个深爱着你，正准备和你订婚的女人，就成了你最好的选择。”
“段宏。”
陆九渊叫出他的名字，像是法官在宣读最后的判决。
“你不是疯子，你只是个懦夫。”
段宏不再挣扎，不再嘶吼，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就那么瘫在地上，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眼中的疯狂和恨意全部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
他赖以生存的一切，他的天才光环，他的痛苦，他的恨意……
全都是一个笑话。
一个他自编自导，演了二十五年的，蹩脚的独角戏。
陆九渊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秒都是对眼睛的污染。
“周易，后续处理好。把他这些年‘狩猎’的证据，连同他本人，打包送给吴局长。”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大步走到苏晴面前。
那件带着他体温和清冽木质香气的外套裹在了苏晴身上，将她整个人罩住，也隔绝了她身上那套扮演“林晚”的白色西装。
下一秒，苏晴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手臂很有力，动作却绷得很紧。
苏晴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抬眼便对上他紧绷的下颌。
他的脸色，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沉。
从头到尾，他没问她一句“你怎么样”，也没说一句安慰的话。
他只是抱着她，沉默地穿过狼藉的客厅，踏过那扇破碎的门，走进了电梯。
直到坐进那辆熟悉的玛莎拉蒂后座，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车内的暖气很足，苏晴却觉得周身的空气冷得像冰。
陆九渊就坐在她身边，没看她，只是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沉默得可怕。
苏晴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刚想开口。
“你的系统，”陆九渊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冰水里浸过，“没告诉你，你会死吗？”
苏晴一怔。
他缓缓转过头，眼睛里再也没有平日的从容和掌控，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苏晴：“以自己为饵，成功率1.2%。”
他猛地欺身过来，一手撑在苏晴身侧的座椅上，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他的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有没有想过，1.2%之外的，那98.8%是什么！”
他的声音在抖，那是一种失控边缘的颤栗。
“我晚来十秒，苏晴。就十秒！”
“现在躺在那里的，就是一具尸体！”
苏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陆九渊。
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野兽，疯狂、暴怒，又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脆弱。
她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无法呼吸。
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回答，陆九渊的脸又凑近了几分，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苏晴！你自己的命，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