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没有一丝慌乱。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天成，像在欣赏一出蹩脚的戏剧。
直到顾天成问出那句：“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陆九渊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那不是愤怒，不是惊慌。
是怜悯。
“我？”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侧过身，让出身后的苏晴。
“但我的助理，有。”
苏晴上前一步，从周易手里接过一个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
主屏幕上，刘建军的画面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复杂的、动态的数据流拓扑图。
无数条线，像一张巨大的蛛网，连接着不同的节点。
“顾总，你伪造证据的水平，很高。”
苏晴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那七笔交易的合同、流水，做得天衣无缝，足以以假乱真。”
“只可惜，”她话锋一转，“你选错了伪造的时间。”
顾天成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的人工智能‘天眼’，不仅仅是数据分析工具，它更是一个全天候的网络行为监控系统。”
苏晴的指尖在拓扑图的中心一点。
一个名为“蝎子”的节点，瞬间被放大，变成了红色。
“昨天上午九点十七分，你以为你‘不经意’地收到了陆九渊锁定王立德的消息。”
“九点二十三分，你通过加密线路，向你的清道夫‘蝎子’下达了前往锦城的灭口指令。”
屏幕上，一条加密通讯的数据包被具象化，像一道红色的闪电，从代表顾天成的节点射向“蝎子”。
“为了支付‘蝎子’团队的行动经费和封口费，你在九点三十二分，动用了一个你认为最安全的离岸账户。”
又一条更粗的资金流，从一个位于巴拿马的节点，流向了与“蝎子”关联的数个账户。
苏晴的声音冰冷得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顾天成最后的伪装。
“这个账户，恰好，就是你用来向那位陆氏副总背后势力输送利益的主账户之一。”
“而你用来伪造那七份假合同的资金流水，也正是从这个账户的子账户里，被精心‘制造’出来的。”
“时间，是今天凌晨三点到五点。”
“换句话说，你用来指控陆总‘苦肉计’的证据，是在你决定杀人灭口之后，才连夜赶工出来的。”
苏晴抬起头，目光直视顾天成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我的系统，不会放过任何一条异常的数据流。”
“你泄露给我们的假消息，是诱饵。”
“你派出的杀手，是你资金链暴露的路标。”
“而你现在拿出来的这份所谓铁证……”
苏晴顿了顿，吐出最后的审判。
“是你亲手递给我们的，你自己的，墓志铭。”
话音落下。
全场死寂。
如果说刚才刘建军的录音是“人证”。
那苏晴现在展示的，就是冰冷、无情、无法被篡改的“神证”！
是一条由顾天成自己的行为，亲手编织出的、锁死自己的逻辑闭环！
“不……不！是伪造的！都是你们伪造的！”
顾天成彻底崩溃了，像一头困兽般嘶吼。
屏幕上，那个扮演王立德的演员，看到大势已去，心理防线瞬间垮塌，哭喊着把顾天成如何收买他、威胁他家人的事情全盘托出。
几位董事站起身，看也不看顾天成一眼，直接走出了会议室。
他们的态度，就是最后的宣判。
门口，早已等候的安保人员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已经瘫软如泥的顾天成。
他完了。
陆九渊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经过林雪薇身边时，他脚步微顿，侧过脸，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的仇恨是把好刀，可惜，递给了错的人。”
“当年死在天启大厦的十三个工人，他们的抚恤金，陆氏会追加十倍。”
“真相，明天见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晴跟在他身后，两人并肩走出这间见证了倾覆的会议室，身后，是顾天成绝望的哭嚎和咒骂。
那声音，很快被厚重的门隔绝。
走廊里，阳光明亮。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不见光的噩梦。
当晚。
栖云市的夜空下，陆九渊独自一人，站在“云顶天阙”前。
晚风吹过，卷起尘土，带着钢筋水泥的冰冷气息。
白天的胜利，在这里显得无比苍白。
他赢了顾天成，却没能赢过时间，没能保住这座大厦和那十三条鲜活的生命。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是苏晴发来的消息。
没有图片，没有多余的问候。
只有一行字。
【顾天成倒了，但云顶天阙还在。】
陆九渊看着那片废墟，沉默。
几秒后，手机再次震动。
第二条消息。
【庆功宴免了，明天早上九点，陆氏顶层会议室，我要看到新的设计方案。】
没有暧昧，没有安慰。
只有最直接、最专业的要求。
她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庆祝，而是下一场战斗的号角。
陆九渊看着那行字，紧绷了一整天的嘴角，终于，缓缓勾起一抹真正的笑意。
那场关于过去的战争，结束了。
而真正属于他们两人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低头，单手在屏幕上敲击。
回复了两个字。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