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风波过后，林晓棠的凉皮生意越发红火。有了韩铮改装的推车，她每天能带更多食材，还增加了冰镇酸梅汤，很受女工欢迎。
这天下午收摊比往常早，她推着车回家，心里盘算着：照这个速度，一个月能攒下百来块钱。这在八十年代初可不是小数目，够做不少事了。
刚进院门，就感觉气氛不对。父亲林大勇蹲在门槛上抽闷烟，母亲王氏在灶房抹眼泪，哥哥林建军则板着脸坐在院里磨镰刀。
“怎么了这是？”林晓棠放下推车，关切地问。
王氏抬起泪眼：“晓棠，你奶奶刚才来了...”
林晓棠心里一沉：“她又来要钱？”
林大勇狠狠吸了口烟：“说建军年纪不小了，该说亲了，让你把赚的钱交出来，给建军攒彩礼。”
林建军“哐当”一声把镰刀扔地上：“我说了我不要她的钱！我自己能挣！”
林晓棠看着哥哥，有些意外。前世哥哥可没这么硬气，巴不得用她的彩礼钱呢。
“哥说得对。”她走过去，“我的钱是自己起早贪黑赚的，凭什么交给奶奶？”
王氏哽咽道：“可你奶奶说，没分家前，赚的钱都该归公中...”
这话提醒了林晓棠。是啊，现在还没分家，按老规矩，子女赚的钱确实该交给家长统一支配。以前她没赚钱，这个问题不突出，现在能赚钱了，矛盾就来了。
她沉思片刻，突然说：“爸，妈，要不咱们分家吧？”
“分家？”三人都愣住了。
林大勇猛地站起来：“胡闹！父母在，不分家！这是老规矩！”
王氏也慌了：“晓棠，可不能分家啊！分家了让人笑话！”
林建军却眼睛一亮：“我觉得可以！分了家自己过自己的，省得奶奶总来指手画脚！”
林晓棠看着父母：“爸，妈，你们想想。现在奶奶和大伯母为什么总来找麻烦？就是因为没分家，她们觉得能管着咱们。要是分了家，各过各的，她们就没理由插手了。”
林大勇皱眉：“可是...”
“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林晓棠接着说，“怕人说闲话，怕老了没人管。但您想想，就算不分家，奶奶和大伯母能让咱们过安生日子吗？建军哥娶媳妇的钱，她们能出吗？”
这话戳中了痛处。林大勇沉默了。
王氏小声说：“可是晓棠，分家后你们兄妹怎么过？你还没出嫁，建军还没娶媳妇...”
“妈，我能赚钱。”林晓棠坚定地说，“建军哥也能干活。咱们一家四口，只要齐心，日子肯定能过好。”
林建军一拍大腿：“对！我能下地干活，还能去打短工！晓棠能卖凉皮，怎么就不能过了？”
林大勇看着一双儿女，眼神复杂。他何尝不想硬气一回，但一辈子老实巴交，突然要分家，实在下不了决心。
“再说吧。”他最终摆摆手，转身进屋了。
王氏叹口气，也跟了进去。
林建军凑到妹妹身边，压低声音：“晓棠，你真想分家？”
林晓棠点点头：“哥，你想啊，分了家，你赚的钱自己留着，娶媳妇不用看奶奶脸色。我赚的钱也能攒着，以后给你娶嫂子用。”
这话说到了林建军心坎上。他今年二十二了，早就想说亲，但家里穷，奶奶又把持着财政大权，一直耽搁着。
“可是爸那边...”他犹豫道。
“慢慢劝。”林晓棠说，“咱们先表现出能自立的能力。”
接下来的日子，林晓棠更努力地做生意。她增加了新品种——肉夹馍。虽然成本高，但卖得更好，利润也更大。
林建军也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偷懒躲闲，天天起早贪黑下地干活，还去邻村帮工，着实赚了些钱。
这天晚上，林建军把赚的十块钱交给林大勇：“爸，这是我这个月挣的。”
林大勇看着儿子晒黑的脸膛和磨出茧子的手，心里不是滋味：“自己留着吧，买双新鞋。”
林建军却坚持：“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您收着。”
王氏在一旁抹眼泪：“孩子懂事了。”
林晓棠也拿出二十块钱：“爸，妈，这是我这个月赚的。咱们把房子修修吧，眼看要下雨了。”
林家的老屋确实年久失修，每到下雨就漏得厉害。
林大勇看着儿女赚来的钱，手有些发抖。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现钱，都是孩子们起早贪黑挣来的。
“好，好...”他声音哽咽，“明天就买瓦修房子。”
这时，院门被推开了。奶奶赵氏和大伯母周氏又不请自来。
“哟，数钱呢？”周氏眼睛尖，一眼就看到桌上的钱，“这么多钱，是该交到公中统一支配。”
赵氏直接伸手要拿钱：“正好，你大伯家要买化肥，缺钱呢。”
林建军一把按住钱：“奶奶，这钱是修房子用的！”
赵氏眼睛一瞪：“修什么房子！凑合住就行了！先紧着你大伯家用！”
林晓棠冷冷开口：“奶奶，大伯家买化肥，凭什么用我们的钱？”
周氏假笑：“晓棠这话说的，没分家就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
“既然是一家人，”林晓棠反问，“去年我家缺粮，怎么没见大伯家帮忙？”
周氏被噎得说不出话。
赵氏恼羞成怒：“反了你了！我是你奶奶，我说了算！”
眼看又要吵起来，林大勇突然一拍桌子：“都别吵了！”
众人都愣住了。一向软弱的林大勇居然发火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赵氏：“妈，这钱是孩子们辛苦赚的，要修房子用。大哥家缺钱，让他自己想办法吧。”
赵氏不敢相信地看着儿子：“大勇，你、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林大勇语气坚定：“妈，我也是当爹的人了，得为自己的孩子着想。”
周氏见状，阴阳怪气地说：“二弟这是要分家单过啊？”
没想到林大勇竟然点头：“是有这个打算。”
院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赵氏气得浑身发抖：“好！好！你要分家是吧？分！现在就分！我看你们离了我们怎么活！”
周氏也帮腔：“就是！分了家看谁还帮你们！”
林晓棠却笑了：“奶奶，大伯母，我们不用谁帮。我和哥能干活，能赚钱，饿不着。”
林建军也挺直腰板：“对！我们能自立！”
赵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起来：“老天爷啊！我造了什么孽啊！儿子不要娘了啊...”
若是以前，林大勇早就慌了。但这次，他看着母亲撒泼，心里却异常平静。
“妈，您别这样。”他语气平静，“分家不是不要娘，是各过各的。该给的养老钱，我一分不会少。”
赵氏哭得更凶了：“我不要钱！我要你们听话！”
林晓棠冷笑：“听谁的话？听您的话把辛苦赚的钱都给大伯家？”
周氏脸一红：“晓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大伯母心里清楚。”林晓棠毫不退让，“去年奶奶从我家拿走的布票，最后给谁做新衣裳了？还不是美丽姐？”
周氏被戳中痛处，支吾着说不出话。
赵氏见没人哄她，哭得更没意思了，自己爬起来，指着林大勇：“你真要分家？”
林大勇坚定地点头：“真分。”
“好！那就分！”赵氏咬牙切齿，“明天就请族长来，看你们能分到什么好处！”
说完拽上周氏，气呼呼地走了。
院里一片寂静。王氏担忧地看着丈夫：“他爸，真要分啊？”
林大勇长叹一声：“不分不行了。再不分，咱们永远被捏着脖子过日子。”
林建军兴奋地说：“早该分了！以后咱们自己过自己的！”
林晓棠却比较冷静：“爸，分家是好事，但奶奶肯定不会让咱们好过。明天请族长来，得做好准备。”
林大勇点头：“我知道。咱们家的地少，房子破，分不到什么好东西。”
“物质上是吃亏，但自由是无价的。”林晓棠说，“只要咱们齐心，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王氏看着儿女坚定的眼神，终于也下了决心：“好，分就分！以后苦点累点，至少不用受气了！”
一家四口的手握在一起，前所未有的团结。
林晓棠看着家人，心里百感交集。分家只是第一步，后面的路还很长。但她相信，只要家人齐心，没有过不去的坎。
夜色渐深，林晓棠却毫无睡意。她坐在窗前，盘算着分家后的事：要修房子，要扩大生意，要帮哥哥说亲...
还有韩铮。想到那个总是及时出现的男人，她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分家后，或许能更自由地与他来往了。
月光洒在院里，照亮了前方的路。林晓棠知道，从明天起，这个家将迎来全新的开始。
无论多么艰难，她都会带着家人，一步一步走向更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