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震动，顾清远盯着屏幕，张默的名字停在来电框里。他没按接听，也没挂断。信号格满格，电量八十九，时间二十三点零七分。拇指悬在键上，像卡住的机械开关。
三秒后，他按下电源键，屏幕熄了。
他把手机塞进卫衣口袋，转身离开天桥。风从背后推着他，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他知道刚才在训练室看到的三条推演链还在运转——周砚舟的U盘被换、陈屿的路线标记推进、沈知夏团队的技术员正打开源文件。但他现在不能管这些。
他得先见一个人。
湖边长椅在路灯下投出一道斜影。沈知夏坐在那里，手里两杯咖啡，杯口冒着细白的气。她穿一件米白风衣，领口竖着，衬得下颌线清晰。看见他走来，没起身，也没笑，只是把其中一杯往旁边挪了半寸。
顾清远坐下，接过咖啡。纸杯温热，没烫手。
“你关机了。”她说。
“嗯。”他应了一声，喝了一口。咖啡不苦，也不甜，是便利店最常见的速溶款。
沈知夏看着湖面，声音很轻：“你刚才在天桥上站了很久。”
“你知道我在那儿？”
“我知道你会去。”
顾清远没接话。他低头看着杯口蒸腾的热气，脑中推演链悄然浮现——从她说话的节奏、眼神落点、手的位置，自动拆解出三条分支：**可信度**、**隐藏意图**、**潜在威胁**。
蓝色链条缓慢延伸：她确实知道他会去天桥，信息来源可能是校园监控或陈屿的动向通报。绿色链条闪了一下：她主动约见，有明确目的，但未锁定目标。红色链条突然跳出来——她左口袋里有东西在发射信号，频率加密，接收端未知。
推演链标注：**军用级微型录音设备，非民用配置。**
他呼吸微微一顿，手指在杯壁上轻轻一扣。
“你推演我时，看到了什么？”她忽然转头，直视他眼睛。
顾清远没动，也没回避视线。他知道她问的不是技术，而是边界。一旦回答，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推演的是数据，不是人。”他说。
声音平稳，像在说天气。
可脑中的推演链已经重组——她问这个问题，不是为了确认他有没有能力，而是测试他会不会承认。而她口袋里的录音笔，从他坐下那一刻起就没停过。
她要的不是答案，是反应。
沈知夏轻轻笑了下，没再追问。她转回头，继续看湖面。“别怕，我在帮你。”
就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顾清远眼角余光扫到远处树后一道反光——长焦镜头的镜片在路灯下闪了一下，角度正对着他们两人，构图刻意压低，像是在拍“密会”现场。
推演链立刻更新：**拍摄者位于西北侧第三棵梧桐后，身高约一米七五，右手持相机，左肩挎包。拍摄角度经过计算，可生成‘私下接触、关系异常’的舆论素材。**
身份标注：**周砚舟助理，代号‘影鸦’，负责对外信息污染。**
顾清远终于明白了。
沈知夏不是来试探他的。
她是来当诱饵的。
她知道会被拍，也知道录音笔的存在会引起他的怀疑。但她还是要来，还要坐得这么近，还要递咖啡，还要问那句“你推演我时，看到了什么”。
她在用自己，把周砚舟的监视网逼出来。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低声说：“下次，提前告诉我计划。”
沈知夏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意外，又有点松动。
“你早就发现了？”
“从你口袋开始发烫的时候。”
她没否认，只是轻轻点头。然后站起身，风衣下摆被风吹起一角。
她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没回头。
“你还在，我就敢赌。”
顾清远没动。这句话像一块沉石，砸进湖心，却没激起半点波纹。
他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拐过小径，消失在路灯尽头。
等了十秒，他才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刚才她递咖啡时，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过，动作快得像无意触碰。但现在，他摊开手掌，看清了那个痕迹——一个数字：“7”。
不是写在皮肤上的，是压出来的。她的指甲在掌心划了三道短横、一道竖勾，组合成“7”。
推演链瞬间激活，关联记忆库：**沈氏集团B区7号实验室，国安局加密档案中标记为‘禁入区’，权限等级S，关联项目代号‘深流’。**
蓝色链条延伸：**该实验室三年前停用，但电力消耗曲线显示每月有两次高频运转，每次持续四小时，时间固定在凌晨两点至六点。**
绿色漏洞标记闪现：**门禁系统使用老式磁卡 指纹双认证，但消防通道应急锁曾因电路老化短路，维修记录显示未更换备用线路。**
红色警告弹出：**进入该区域需绕开三道监控，且无法申请正当理由。若被发现，将触发内部审计程序，牵连沈知夏。**
顾清远闭了闭眼，推演链自动收拢。
他知道这个“7”是什么意思。
她在给他一条路，但不替他走。
他把咖啡杯捏扁，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纸杯落地时发出轻微的闷响。
他站起身，刚迈出一步，眼角忽然扫到湖面倒影。
沈知夏的身影没走远。
她站在小径拐角的暗处，背对着他，一只手搭在树干上，另一只手正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小方块——录音笔关了。
推演链最后一闪：**信号中断，设备离线。但原始数据已上传，目标地址加密，追踪需至少两小时解码。**
蓝色链条缓缓浮现：**行为动机可信，手段存疑。**
顾清远站在原地，没再往前。
他知道她没骗他。
可他也知道，有些事，她不能说。
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水汽和远处教学楼的灯光。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推演视觉还在运转，但次数只剩两次。
他转身往校门方向走。
十分钟后，他站在校外一家24小时打印店门口。玻璃门映出他的影子，卫衣帽子被风吹得掀起来又落下。
他推门进去，柜台后是个打哈欠的店员。
“打印一份文件。”他说，掏出手机，调出一份加密PDF。
文件标题是：**沈氏集团B区建筑结构图（修订版）**。
店员接过U盘，插进电脑。屏幕亮起，图纸展开。
顾清远盯着第三页，消防通道的线路走向被他用红笔标出，其中一段用圈重点标注——**B-7段，接7号实验室应急门，线路老化，可短接触发开锁。**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
店员打印完，递来一叠纸。
顾清远接过，指尖在纸页边缘轻轻一刮，确认是普通打印纸，没有水印或追踪码。
他把文件折好，塞进内袋。
走出打印店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屏幕亮起，是一条匿名短信：
“别碰7号实验室。”
没有署名，号码是虚拟号段。
顾清远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
他删掉短信，把手机放回口袋。
然后抬脚，往地铁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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