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与渊书 > 第二十九章 申都岁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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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申屠的眼中,魏年只是迈步往前,走了八步,看见了几本书,又走了几步,看见了一册书,最后,他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在一个书架前停下来。

魏年看着书格上的字,似乎是上面有江山风月一样。

他定定观看了很久,最后带着一点憧憬的笑容,从书架上抽出了那本书。

白雾散去,魏年回过神来,眼前还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但是他手中已经有了一本书。

看着手中的书籍和脑海中先生给自己的那两个“礼物”,魏年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选好了?”申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转头看向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魏年笑着点点头。

“好了。”

纵然刚刚面临的事情可能是幻觉,但是他确实帮魏年解决了很多事情。

复活父亲的执念,隐隐约约的对自己身份的猜测,还有前行的迷茫。

道人消散了他的执念,面对帝君,他明白了什么是自己不想要的,而先生,帮他指明了前路。

“李白么?我的第二个老师,居然是诗仙。”魏年感觉自己何德何能,能遇见他当自己的指路者。

真的是万分幸运。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诗韵》,魏年转头问申屠。

“姐姐,我选好了,是不是该出去了?”竟然是一点都不留恋这个神奇的地方。

申屠点点头,拉住了他的手,魏年眼前一暗一明。

两人便回到了梨林里面,梨林里清新的空气让魏年深深的吸了一口,阴阳生死道,滔天黄河诗,在他的心中沉淀。

申屠转身坐在了石凳旁,翻看着魏年之前写的字,等魏年回过神来看一下自己,笑着夸赞了一句。

“自从入了文道,年小子你的书法越来越好,接下来你要在我这待一个月,怎么说,要帮你制定读书的计划么?”

魏年摇摇头,“谢谢申屠姐姐了,但是我已经找到路了。”

他看向手中书籍,还有先生送在自己脑海的张纸笺。

看似普普通通的白笺上写着两首诗,《静夜思》,《拟古第九》。

想想之前先生从诗雨里唤出来的那可化作黄河的句子,那这两首诗可能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小礼物”。

魏年感觉到了那只见了一面的先生,对自己的照顾,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书卷。

“接下来是时候,一步一步前行了。”

可能是之前两天的折腾,消耗完了全部的坏运气,魏年接下来的日子显得风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魏年没有再住在小镇里,他从酒馆的酒窖把酿造的所有酒取了出来,放在了申都山上。

再过一个月他就要去京都了,把酒就这么放在空荡荡的小镇里,他不放心,毕竟是自己亲手一坛一坛酿出来的。

申屠可就开心了,还找了个极其好的地方给魏年藏酒。

今年酿的金玉露,去年前年酿藏好的竹叶青,梨花白,杏花春被一坛一坛地运到酒窖藏好,还有三十多坛高年份的宫藏浆和墨生香,还有魏仙曾经说过的,酒窖最里面的那坛。

夏蕾酿的状元红。

旁边申屠看着一坛坛酒,眼睛都在放光,原本的稳重典雅全都丢到了一边。

魏年看着这坛坛体还有着“年”字标记的状元红,他想起了年幼时和父亲的对话。

“父亲,这酒是母亲为我酿的么?”

“是啊。”

“那父亲,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母亲啊,是个温柔坚强的人,她千辛万苦才把你生出来的,所以年儿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这样才对得起她,好么?”

母亲的性格,母亲喜好的事,母亲厌恶的事,等等等等。都是父亲从小一点一滴地告诉自己的。

养花,种药草是母亲喜欢的,酿酒也是母亲喜欢的,母亲还喜欢看书,母亲还喜欢懂事的孩子。

夏蕾不在的日子,魏仙用自己独特的方法将魏年养成乖孩子,他每次都笑着将苦痛一并承担,用轻松的语气回答着魏年关于母亲的故事。

“父亲,母亲会喜欢我么?”

“小年这么乖,她肯定喜欢的不得了。”

魏仙的语气柔和,仿佛夏蕾只是去了一下远方,早晚会回来。

回忆凝结在状元红酒坛上,魏年轻轻地擦去“年”字上的泥土,他低头,似乎是在对父亲说话。

“父亲,我会把母亲找回来的。”

状元红与魏年的承诺一起,被再次埋藏在泥土里。

他站起来,转身看着如同在宝库,口水都要流出来的申屠,突然沉重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摇摇头笑到。

“不要一副馋猫的样子嘛,这些酒都是你的,申屠姐姐,我接下来还会再酿的,一个月可以酿很多酒了,足够你喝的。”

他始终还是有人挂念的。

申屠拼命点头,跟着魏年出了酒窖洞口,重新恢复了落落大方的模样。

但是转身一挥袖,就把洞口用巨大的石头封住了,还在周围的植物上点了好多下,似乎是下了什么封印。

而后,申屠还在梨林起了一间木屋给魏年居住。

木屋不算特别大,但是五脏俱全,卧室,书房,厨房,酿酒坊,洗浴的地方都有。

墙壁屋顶都是用的厚实木板组成,家具是坚固的藤蔓自己生长出的桌椅板凳,柜子篮子,坚韧耐用。

魏年只需要把厨具,酿酒的酒具,铺盖行李和衣服,书籍从酒馆带来就行。

其实,本来魏年打算自己盖的,但是被申屠说了一句。

“看我的”。

如同植物生长一样,刷的一下,木屋就出现了,魏年能做的只有举起大拇指,夸赞这个姐姐的神仙手段。

搬完家后,魏年便再也没下过山,日子过得特别规律。

卯时起床,一个时辰读书,一个时辰练字,还有一个时辰研读《诗韵》,晚上读一会书,看看外面的星空。

据说入书院,基础就是需要能熟记四书五经,经过魏年最开始的测试后,发现就算是入了文道,学习能力胜之前无数倍的自己,要背记完四书五经,也需要四个月。

若是未入文道的自己,起码得四年。

这就是为什么,天才能入学院。

而中午饭后,魏年会背着背篓山上走一圈,挖取酿酒需要的药材。

回来后清洗晾晒药材,研究节律里其他酒的酿法,研究“静”字的不同种用法,驱使身体内的文气温养指间的垂袅风。

上午用心学习,下午算是休息。

而这这些时间里,魏年读书时,申屠就会悄然出现,都不知道她都是在哪休息的,魏年也好奇问过,被申屠揉着头发说了句。

“山灵的事,你少管。”

魏年读书时,申屠在翻看着其他的书。

魏年练字时,她静静地看着,还不时拿出酒坛喝两口,魏年练完后,她依然是会让魏年写一个自己想写的字,然后收好。

看着申屠随手掏出的酒坛,魏年感觉到,酒藏在申都山的酒窖里,和藏申屠口袋里其实没太大的区别。

魏年研读《诗韵》时,申屠似乎是怕打扰他,去庭院石桌喝酒去了。

然后她会给研读完毕的魏年塞一堆食材,让他去做饭,有时候看着菜的颜色不错,会吃两口,有时候不会。

下午在山里采药,申屠也会时不时跟着,看心情,跟着的时候,魏年遇到了什么药材,都不用动锄头,她看一眼,药材就连叶带根地干干净净地出现在了地上。

毕竟山灵吗,申都山都是她管。

在魏年研究“静”字时,是申屠最喜欢的时候,魏年一写字,她就会捣乱。

要么扯魏年的手一下,要么在魏年写笔画时,伸手把他的笔画拍散,或者在魏年将“静”字用出时,弹指一下,魏年就出现在了“静”字的飞行路上。

若是用的是“静”字其他效果还好,影响不大,但是若是用的是静止的意思,魏年就会像被点了穴的人似的,禁锢在原地。然后被申屠揉脸,揉头发,在脸上画乌龟。

反抗都反抗不过的魏年,只能慢慢养成了一个不得了的本事,在心里写“解”字,一旦中招,马上解开,弄的不能画乌龟的申屠可惜了好久。

与申屠相处长了,魏年便感觉到了申屠是一个挺复杂的人,不对,山灵。

她端庄时,典雅美丽,如同山中神女;她调皮时,古灵精怪,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她难过时,会矗立在梨园一动不动,看着远方天际,眼中藏着千年寂寞,如同离家许久的游子。

但是对于魏年来说,申屠像是姐姐,又像是个母亲。

她温柔,细心,乐观,开朗,虽然也调皮。

很多时候魏年看着为自己掌灯这个红衣女子,都会禁不住地想起那个身穿黄衣的,自己应该称呼为妈妈的人。

她要是不被敖青控制,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按住了这个念头,魏年朝着申屠笑了笑,低头继续读书。

日出月归,斗转星移,申都山中岁月短。

酿了一坛又一坛的酒存放,看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写了一篇又一篇的字,《诗韵》中所说的押韵,四声,平仄,对仗,魏年觉得自己可能微懂了皮毛。

在山中桂花将开未开的某一天早晨,一个青衣男子迈步进入了申都山,他面容普通,但是全身的气度却与月余前的那个后厨男子有了千差万别。

徐三,或者说,书山徐路遥,回来了。

在书房看着魏年练字的申屠似有所感,她转头对魏年说了句。

“来了。”

而书桌前执笔的少年,正襟危坐,写完了纸上的最后一笔才抬头冲申屠一笑。

“我想也差不多了。”

太阳早已经出东山之上,而少年此时的笑,却如如晨光一般,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