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上午,酒铺的客人还比较少,于是在韩之城的带领下,众人往后边院子走去。
酒铺门面本并不大,但是在后方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清幽的院子,院子很简单,右边靠墙的方向有一个石桌,墙外是街边的道路。
另一方有着一个小小的花坛,花坛中种着几株花草,过了院子前面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一楼被分割成两部分,一半是酿酒的酒坊,另一半看起来是住所。
而四人就在石桌旁坐下,徐三和韩之城叙旧,魏年旁边静静听着。
因为徐三的的一些暗示,韩之城并没有问他魏年父母的细节,只是询问徐三这么多年的去处。
“我陪着魏仙在凉州一个叫做碣石镇的地方住了下来,毕竟当时京都风波太大,他想着避一避。”
韩若这时端来茶水放于石桌上,用着清亮的声音徐三和魏年说。
“两位请用茶。”
韩之城随即介绍到。
“这是小女韩若。”
“谢谢韩侄女。”
“谢谢韩姑娘。”
徐三和魏年谢过韩若后,便端起面前茶抿了一口。
这时韩之城也叹着气说。
“是啊,当时京都真的太混乱了……不说那个了,那魏仙哥呢?怎么只有你带着年贤侄入京。”
听见韩之城问魏仙的踪迹,徐三端着茶杯,沉默了许久,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魏仙他,不在了。”
“什么!”韩之城大惊,魏仙不是一般人,而且还是武道二层楼的高手,怎么就会这么不在人世了。
“家父太过思念母亲,这么多年身体也越来越弱,就在之前七月初八的时候去世了。”
魏年在一旁低着头黯然到。
在徐三对魏仙的“真实身份”的描述中,魏仙早年间京都的仇家早已经不在,而徐三会带着他去拜访的是魏仙的故人。
隐瞒魏仙死亡的真相,这是他和徐三在路上就讨论过的。
徐三交待魏年,之后在京都遇见魏仙的故人,就只说他是病死的,其他的关于泰山府君祭要闭口不言,毕竟说太多并没有意义。
这时韩之城也深深的叹了口气,感同身受地说道。
“是啊,当年夏蕾姐的去世,对他应该是个很大的打击吧,可惜了,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接着他抬起头,望向面前这个干净的少年,强笑着说。
“贤侄节哀吧,生老病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次来京都,是为了学院的考试吗?”
魏年乖巧的点头。
“韩叔叔叫我魏年就好,是的,我是来考试的。”
“哦,可是学院招收要求相当高啊?”韩之城带有疑虑地看向徐三。
面前的少年才十四岁,不太可能已经入了文道。而学院招收的大多是十六岁左右的入文道且精通四书五经的天才学子。
韩之城想知道是不是因为魏年世子之位的事情,徐三会操纵学院网开一面破例录取。
徐三摇摇头,打消了他的疑虑。
“小年已经入了文道,达到考京都学院的标准,本来我要照顾他的,但是先生有事派遣我往边城,我没办法照顾他。突然想起你似乎还在京城开着这酒铺,便先送他来你这里,一边酿酒一边读书。”
“魏年才十四岁吧,就已经入了文道?”韩之城惊讶不已,但突然想起他的身份,开心的拍着自己的大腿。
“对呀,对呀,夏蕾姐和魏仙哥的后代,自然应该是天才中的天才,哈哈哈,魏年了不起,有出息。”他边说边竖着大拇指对魏年笑到。
“韩叔叔夸赞了。”魏年腼腆的低头。
韩若已经许久没见父亲这么开心的笑过了,她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父亲和面前两人的交流。
这是徐三给韩之城了个眼色,韩之城见状立马站起来提起魏年手边的行李,热情的说。
“走,我去给你安排房间,你就放心的在叔叔这住,酿酒什么的慢慢来,夏蕾姐的手艺我是相当相信的。”
于是韩之城便带着两人,韩若跟在后面,往二楼去了。
此时同是京城,西区的一座深宅大院中。
一袭绛蓝纱复裙的女子正坐在书桌前,用干净的锦缎轻轻的擦拭着桌上的刀。
刀上寒芒闪烁,刀柄有个“星”字。
这是谢立安的刀。
此刻书桌前还有一人,一身灰衣,正在向女子诉说着。
“谢立安想要斩杀复生的邪神敖青,结果那邪神手段实在是高深莫测,他只一挥手,谢立安便被摔在崖壁上,血液全被挤出,就这么死去了。”
说话之人,正是才从王府出来的李林秋。
听完自己哥哥的死亡过程,谢灵君并没有太过激动。
冷静的把刀擦拭干净,轻轻将之收入刀鞘中,她才看向面前站立着的李林秋,用清冷的声音问到。
“这些我都听王爷说过了,之后那敖青还屠了小镇是不是。”
“是的,我在他走后进去查验,小镇上的人,无一人得活。”
“如此,我知道了,有劳李统领跑这一遭了。”
谢灵君话并不算多,但是其中送客之意被李林秋听出,他朝面前女子一抱拳。
“如此,那么我就告辞了。”
“嗯,慢走。”
目送着李林秋离开后,谢灵君清冷美丽的眼眸看向了手中的刀,她把刀拿起放在一旁,看向了面前的三封夜卫专属的折子。
谢灵君不是夜卫的人,但是她谢家也是京都大族,拿两份非机密折子并不困难。
三封折子说了三件事,第一封里,是说当年逃离京都的宣武王魏星桾以命行泰山府君祭,结果却唤出了邪神敖青,屠杀了那个小镇的所有人,包括魏星桾之子,魏年。
第二封里写,书山的八先生徐路遥一月前回到了京都,几天后又出京都而去。
第三封,是对敖青踪迹的查询,九州各处部署的夜卫皆表示没有发现此人的踪影。
谢灵君拿起一支沾满磨的笔,在折子上圈了三个词。
“泰山府君祭,徐路遥,敖青。”
而这时一个粉衣侍女走了进来,朝着谢灵君做了一个万福。
“小姐,城门有消息过来,书山八先生徐路遥今早回了京都,还带来了一个少年。”
谢灵君点点头,清冷秀美的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她起身离开桌面,一举一动之间露出了姣好的身形,蓝裙轻动,人便绕过侍女,只留下下了依旧清冷的话语。
“备车,去看看。”
在谢绝了韩之城和韩若的帮忙后,魏年便一个人在韩之城给他安排的房间中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怎么收拾,这里之前应该也是个客房,只是长久没人来,需要打扫一下薄薄的灰尘。
清扫灰尘后,魏年把韩若送来的干净被褥铺在床上,便开始往旁边的柜子安置自己的行李。
这时韩若去前面门店看顾着生意,徐三和韩之城在院子里低声聊天。
韩之城看了看二楼,低声说,“魏年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徐三摇摇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和魏仙都一直在瞒着他。”
“可是魏……”星桾大人几个字就要脱口而出,韩之城连忙改口,“魏仙他可是二层楼高手,怎么就这么去了,难道?!”
看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徐三点点头。
“没错,阴阳家的那个法子。”
“成了?!”韩之城口气兴奋地问到。
徐三迟疑的点点头,但是又摇摇头。
“成了,也败了,夏蕾姑娘的确是活过来了,但是她被邪神掌控了身躯,我即将出京,有一半也是因为这事。”
韩之城立刻就想惊呼一声,但是顾及着楼上的魏年,死死地忍住,听完徐三的诉说,他口中一直念叨。
“怎么会这样呢?”
徐三敲了敲桌面警告他。“这事不准在魏年面前提起,让他以为你不知道,多说无益,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你好好照顾他。”
韩之城点点头,神色坚定,“放心交给我,我一直遗憾当年没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徐三神色安慰地对他说。“这么多年,你的性子就没有变,真的太好了。”
韩之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也是没变吗,你我两兄弟,不用客气的,但是话说,你就这么在小镇里呆了十多年,也没成个亲?”
面对自己往昔好友,韩之城真正的性子稍微显露出了一些,言语中透露出了几份揶揄和好奇。
“哈哈哈,我心思不在这个上。”徐三轻轻笑到,随即问他,“你呢,女儿都有了,怎么没看见你妻子?”
“哎……”听见好友询问自己的妻子,韩之城脸色就是一黯,很久才说了一句话。
“病逝了。”
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如同大山,压得两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徐三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默默的拍着他肩膀。
至交好友,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小院对面的一处阁楼上,谢灵君正透过微开的窗户,看着院子里的两人,旁边的粉衣侍女问到。
“小姐为什么要查徐路遥的信息。”
谢灵君还是一脸清冷的样子。
“因为李林秋在骗人。”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弄得粉衣侍女更疑惑了。
“小姐您说什么?”
看着院子中,一个少年从二楼下来,谢灵君点点头,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关上窗,便坐在红木凳子上,纤细的手指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一册书,书上只有两个字,《秘书》。
至于什么的秘书,哪家的秘书,需要打开才能看得见。
她见侍女还是不明白,一边用狭长的眸子浏览着书中的语句,一边解释到。
“泰山府君祭是真,邪神敖青是真,二哥被邪神杀死也是真,但是就有一处,李林秋说了谎。”
侍女好奇的问道。
“哪一处?”
“碣石镇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死了,早些年跟着魏星桾出京都的徐路遥没死,徐路遥一直在小镇上跟随魏星桾,并未成家。那他带进城的,就不可能是自己的儿子。能让他费心费力带进京都的,自然多半就是魏星桾的的子嗣。”
仅仅凭只鳞片爪拼凑出的消息,谢灵君便得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骗王爷,但是就两个人没死,也好像没什么意义。”侍女还是很疑惑。
谢灵君将那页书看完,把书卷翻盖于桌面,也盖住了那一行字。
“泰山府君祭。”
谢灵君话语清冷,同时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
“是啊,就两个人没死,没有意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林秋要说谎,但是,邪神之事皆因魏星桾起,那他这个儿子,也该偿还吧。”
寒意之中,杀意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