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刚从江南返回南京,就遇上瓢泼大雨。
雨水砸在马车上噼啪响,他在车里跟清瓷对弈,手里的棋子半天没落下。
清瓷棋艺实在粗浅,朱标下得索然无味,正打哈欠伸懒腰时,赶车的赵实突然猛拉缰绳。
“吱呀——”马车急刹,马嘶声混着雨声炸开。
马车内的两人重心不稳,直接滚作一团,朱标险些被清瓷压在身下。
清瓷赶紧爬起来,慌慌张张地道歉:“殿下对不起!都怪我没坐稳,撞着您了吧?”
朱标揉着腰,龇牙咧嘴地摆手:“没事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肯定是前面出情况了。”
他掀开车帘下车查看,雨幕里,路中央倒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
女孩浑身湿透,粗布衣服贴在身上,嘴唇冻得发紫,看着就没力气。
赵实快步上前,蹲下来探了探女孩的鼻息,小声对朱标说:“殿下,还有气,就是晕过去了。”
朱标急了,赶紧吩咐:“快把人抱上车!这么大雨,再淋下去真没气了!”
赵实费力抱起女孩,手刚碰到她怀里,就感觉有东西被紧紧护着,不敢用力。
“殿下,她怀里好像藏着东西。”
“先别管什么东西,赶紧送进车里暖着!”朱标催着,自己也钻回马车。
马车内,清瓷早就拿出干毯子,两人一起把女孩裹严实。
女孩身体渐渐舒展,突然一声微弱的“喵呜”传了出来。
朱标愣了愣,顺着声音摸向女孩怀里,竟摸出一只小黄奶猫。
小猫浑身湿透,缩成一团,爪子还紧紧抓着女孩的衣角,显然是被护得严严实实。
朱标把小猫小心翼翼抱到膝头,用自己的体温暖着,感慨道:“真是个善良的丫头,都晕倒了还护着猫。”
清瓷在旁边点头:“是啊,这小猫看着刚出生没多久,要是没人护着,早被雨淋坏了。”
终于到了懿文王府,朱标立刻让人去请大夫。
大夫背着药箱赶来,给女孩诊了脉,放下心说:“殿下放心,这孩子就是身子太弱,又染了风寒,喝两副药调养几天就好。”
朱标掏出一小吊铜钱付诊金,大夫接过钱,千恩万谢地离开——这吊铜钱,够女孩帮人打扫半个月院子才能赚到。
朱标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睡的女孩,突然想起去年南京城外的流民惨状。
寒冬里,流民穿着破烂单衣,小孩冻得满手冻疮,围着官府发放的冷薄粥,眼里满是渴望。
他轻声感叹:“古人活着真不容易,世上的可怜人太多了。”
想到女孩连药费都可能付不起的处境,他眼神变得坚定:“不管多难,南粮北调一定要做成,至少不能让百姓再冻饿而死。”
清瓷端来熬好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喂给女孩,没成想刚喂一口,女孩就被呛得咳嗽起来,猛地睁开了眼。
女孩看着眼前精致的软塌,又瞧见衣着素雅、容貌清秀的清瓷,还有旁边站着的清荷,满脸茫然,像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地方。
直到看见朱标手里的小黄猫,她才缓过神,颤抖着伸出手:“我的猫……”
朱标把小猫递给她,女孩紧紧抱在怀里,小声说了句“谢谢”。
可当清瓷拿起药碗,想继续喂药时,女孩却猛地躲开,怯生生地问:“这药……很贵吧?”
朱标没多想,随口答:“也就三十几个铜板,不算贵。”
女孩瞬间僵住,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头也低了下去。
她帮邻居打扫院子,一天只能赚一个铜板,三十几个铜板,要做一个月活才能攒够。
看着女孩窘迫得不敢看药碗的样子,朱标和清瓷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这碗药,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对女孩却是沉甸甸的负担。
……
朱标看出女孩的窘迫,赶紧劝道:“药得喝完才能好,你要是不嫌弃,就留在府里。”
“管吃管睡,看病也不用你花钱,每天还有鸡腿吃,比你回家凑药钱强多了。”
女孩这才小声说自己叫苑鸢,却摇了摇头:“我娘还在等着我回去,她做活回来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最后只松口:“今晚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回家,绝不麻烦殿下。”
清瓷全程细心服侍苑鸢喝药,递水、擦嘴,半点不敢马虎。
苑鸢长这么大,从没被人这么周到地照料过,紧张得手都在抖,连药碗都快端不稳。
清瓷见状,干脆帮她托着碗底,轻声说:“慢些喝,不烫,喝完睡一觉就好了。”
次日清晨天刚亮,朱标就亲自送苑鸢出府。
他从怀里摸出几串铜钱,想塞给苑鸢傍身:“拿着吧,就算你凑药钱,也得买点吃的,别饿坏了。”
苑鸢却坚决推开,眼神亮得很:“等我赚到钱,一定还你药钱,殿下要是不收,我以后都不敢来见你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进巷子里,小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朱标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感叹:“穷人的世界,反而比富贵人更有骨气,这丫头倒是个好的。”
苑鸢刚跑远,树后突然走出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朱元璋。
朱元璋黑着脸,语气里满是调侃:“怎么,舍不得?要不朕让你去民间体验几天穷人的日子,跟她一起扫院子赚铜板?”
系统突然提示:“收到来自朱元璋的愤怒值99。”
朱元璋上前一步,伸手就揪住朱标的后脖领子,怒斥:“你竟敢把市井乞丐带进王府?忘了王府的规矩了?”
朱标疼得龇牙,想辩解:“她不是乞丐,只是生病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可朱元璋根本不听,拽着他就往府里走,力道大得朱标差点趔趄。
进了主屋,朱元璋把朱标往地上一推,让他站好,火气更盛:“朕本来以为你去江南,是替朕体察民情。”
“结果眼线传回的消息,全是你吃阳澄湖大闸蟹、尝长江刀鱼的事!你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是朕这辈子最大的败笔!”
他拿起桌上的戒尺,在手里拍得啪啪响,威胁道:“要是说不出在江南做了什么正事,就打你五十戒尺,让你记记教训!”
系统又提示:“收到来自朱元璋的愤怒值128。”
朱标急得满头大汗,这五十戒尺下去,他的屁股不得开花?
他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跑,抱着一叠图纸冲回来,往桌上一放:“父皇您看!这是我在江南画的‘洪武疆域图’!”
“是结合沿途看到的地形,还有汪丞相、傅将军的口述画的,比官府的地图还详细,不是瞎玩!”
朱元璋起初根本不信,皱着眉翻开图纸,瞳孔却瞬间骤缩。
图上不仅标得清山川河流、城镇关卡,还注明了各地的粮价、物产,连哪处适合种水稻、哪处能挖煤都写得明明白白,比工部画的专业地图还精准。
系统提示:“收到来自朱元璋的惊奇值156。”
朱元璋指着图纸,声音都有些发紧:“这真是你画的?没让别人帮忙?”
朱标故意耷拉着脑袋,装作委屈的样子:“儿臣哪敢骗父皇,都是自己一笔一笔画的,路上都没怎么睡好。”
朱元璋老脸一红,尴尬地咳嗽两声,把戒尺扔回桌上:“是朕错怪你了,这地图朕带回宫,让工部照着修撰,以后大明的舆图就用这个。”
他挥挥手,语气软了些:“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杵着碍眼。”
这场眼看要挨打的危机,就这么靠一叠地图化解了。
……
朱元璋把朱标的“洪武疆域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指尖在图纸边缘摩挲,随口说“就叫《大明舆地图》吧”。
朱标心里嘀咕“还是‘洪武疆域图’更贴切”,可抬眼看见朱元璋锐利的眼神,立马把话咽了回去。
他凑上前,脸上堆起笑,拍着彩虹屁:“父皇取的名字大气!比儿臣想的好多了,还是父皇有文采,一开口就有皇家气派!”
朱元璋被哄得嘴角微微上扬,紧绷的脸松弛了些,没再揪着之前的事不放。
朱元璋放下地图,瞥见朱标手里还攥着一张折叠的图纸,眉头一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藏藏掖掖的。”
朱标赶紧把图纸递过去,眼睛亮晶晶地解释:“这是‘洪武风力螺旋桨’的设计图!装在船尾能改良船速——有风的时候,船能日行五百里、夜行二百里;没风的时候,也能日行三百里、夜行一百里!”
朱元璋展开图纸,扫了几眼,眉头皱得更紧:“你又在吹牛?现在南京的漕运船,最快也才日行一百里、夜行五十里,你这图纸画的,怕不是纸上谈兵?”
他随手把图纸丢在桌上,语气里满是不信,显然没把这“螺旋桨”当回事。
朱标见朱元璋不信,急得往前凑了凑,提议:“父皇要是不信,咱们可以打赌!要是我能造出日行五百里的船,赢了您就准许我经商;要是输了,您怎么处置我都认!”
朱元璋盯着他:“你想经商做什么?皇家还缺你那点钱?”
朱标赶紧说:“想做南粮北调的生意!江南粮价才十文一斗,南京要三十几文,中间的差价能赚不少!而且改良后的船,从苏州到南京十天就能到,粮食损耗也少,百姓也能吃到便宜粮!”
朱元璋听到“经商”两个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拍着桌子怒斥:“你是大明太子!不想着治国安民、辅佐朕打理江山,反而惦记着赚钱?你要是敢再提经商,朕就打断你的腿!”
系统提示“收到来自朱元璋的愤怒值38”。
朱标吓得赶紧闭嘴,往后缩了缩,心里暗自嘀咕:“不就是赚点钱吗?至于这么大火气?我也是想帮百姓啊!”
他垂着头,不敢再看朱元璋的眼睛,生怕真惹得父皇动怒。
可朱元璋骂完,却突然沉默了,手指在桌沿轻轻敲着,像是在琢磨什么。
他转念一想,朱标说的“十天到南京、低损耗”确实可行——自己早就想掌控江南粮市,却因为运输慢、损耗大的问题搁置,而且江南粮市一直被苏州富户垄断,百姓买粮要花高价,早就有怨言了。
朱元璋抬头盯着朱标,语气严肃:“你是不是想借着造船,打压江南的那些世家富户?”
朱标心里一激灵,顺势装作坚定的样子,点头:“儿臣觉得,对付世家得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不能急功近利,不然会出乱子,得慢慢削弱他们的势力。”
朱元璋心里暗赞——这孩子竟懂权谋,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松口:“要是你真能造出那样的船,朕就准你推行南粮北调。”
朱标眼睛一亮,刚要开口谢恩,朱元璋却话锋一转:“不过,这南粮北调的差事,得由朝廷来办,你就别掺和了。”
他还调侃了一句:“你都跟你表舅李文忠合伙做烟花生意了,赚的钱够你花了,朕这个当爹的,还不能抢你一个差事?”
朱标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费尽心思想的南粮北调计划,又被父皇“抢”走了!
朱标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退而求其次,搓着手说:“父皇,造船要花很多钱,木材、工匠都得花钱,我府里的钱真不够了,您能不能先预支些经费?”
朱元璋闻言,当场开始装傻,他抬头看了看屋顶,又摸了摸下巴,扯着借口:“今天的太阳真好,照得御书房都亮堂。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走了!”
说完不等朱标反应,他起身就往外走,脚步飞快,像是怕被缠住。
走到门口,朱元璋又回头丢下一句:“造船的钱你自己想办法,皇家的钱要用在刀刃上!”
朱标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气又无奈,忍不住暗自吐槽:“父皇也太抠门了!这分明是坑儿子!”
他心里清楚,造一艘改良船要花几百两银子,自己府里的积蓄只够造一艘,而且船造好后,大概率还会被朱元璋“征用”,到时候连本钱都不一定能捞回来。
想到这儿,朱标垮着肩膀,捡起桌上的螺旋桨图纸,一脸憋屈——这已经是他的计划第二次被父皇“抢”了,下次再有想法,可得藏严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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