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由京城最顶尖贵妇圈掀起的风潮，其猛烈程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长公主府的管事嬷嬷亲自登门，态度谦卑得近乎谄媚，只为求一盒“夜明砂”。
紧接着，英国公夫人、吏部尚书夫人家的马车几乎要踏破千金坊的门槛。
一夜之间，苏晚萤手中的驻颜秘药，成了比宫廷贡品更珍稀的宝物。
随之水涨船高的，是那碗原本无人问津的“赤面瘟预防汤”，销量竟一日千里，账房的算盘珠子从早到晚响得几乎要迸出火星。
日入千两白银，这个数字让整个苏府的下人都觉得像在梦里。
苏晚萤却冷静得可怕。
她将每日巨额的现银分作十几份，由青黛领着信得过的家丁，悄无声息地存入京城大大小小七八家钱庄，绝不让任何一笔财富过于显眼。
与此同时，一封封盖着“苏家远亲”私印的信笺被送出，青黛带着银票，在京郊最不起眼的三个方向，购置下三处被认为土质贫瘠、毫无用处的荒地。
无人知晓，那三片荒芜之下，正沉睡着前世搅动天下风云的三味神药——雪心莲、龙血藤、冰莲的原生秘地。
夜幕是她最好的伪装。
借着回府省亲的名义，她几乎每晚都会避开所有人，独自潜入后山的药田。
月光下，她纤细的手指轻捻，将一枚枚在灵泉中浸泡了七日的药种，小心翼翼地埋入新翻的泥土深处。
那不仅仅是普通的药种，其内里早已被灵泉之力彻底改造，蕴含着一丝微弱却精纯的生机。
为了掩人耳目，她又在表层种下长势相似的普通药材，做成“外植内养”的巧妙布局。
奇迹，在悄然发生。
不过数日，那片新开垦的药田竟在夜色中隐隐泛起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光晕，泥土里仿佛有生命在脉动。
就连伺候多年的陈嬷嬷都忍不住咂舌：“小姐，您瞧，咱家这药苗是不是长得太快了些？这才几天功夫，都快赶上别人家一个月的长势了……”
苏明远终于察觉到了妹妹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本就心存疑虑，妹妹归家后种种雷厉风行的手段，与往日的温婉柔顺判若两人。
这夜，他守在通往后山的小径，终于撞见了深夜归来的苏晚萤。
她裙摆上沾着湿润的泥土，鞋底的纹路里嵌着新鲜的草叶，而那宽大的袖口下，隐约能看到一个白玉小瓶的轮廓。
“你到底在做什么！”苏明远一把拦住她，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颤抖，“你竟敢拿祖上传下来的药田做这种……这种投机取巧的买卖！医者仁心，我们苏家世代行医的祖训你都忘了吗？岂能为了几个臭钱，变得如商贾一般唯利是图！”
苏晚萤停下脚步，清冷的月光洒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那双眼眸深处，是苏明远看不懂的寒意与讥诮。
“哥，”她轻轻开口，声音却像淬了冰，“那你说，你的‘仁心’，能挡住前世朝廷抄家时，砍向我们脖颈的屠刀吗？能救回娘亲临终前，被强行灌下的那碗毒药吗？”
她不等苏明远回答，径直走进书房，从一堆账册中抽出最新的一本，翻开，用纤细的手指点在其中一笔记录上。
“看这里，‘三日前，赵氏药行压价，黄芪、当归等五味药材折损’。赵文昭一句话，我们一天就少赚了五百两。一年呢？十年呢？等他把我们苏家逼到变卖祖宅求生的时候，你再去跟他讲你的‘仁心’？”
苏明远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着账本上刺眼的数字，胸口剧烈起伏，却仍固执地反驳：“钱财只是身外之物，能救一时之急，可仁德才能传家百世！”
“德？”苏晚萤闻言，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
“我苏家世代行医，救过的人何止成百上千？结果呢？满门抄斩，血流成河的时候，可曾有半个人站出来，为我们苏家说一句公道话？”
字字如刀，刀刀见血，苏明远被她话语里的绝望刺得浑身一颤，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与此同时，赵氏药行的赵文昭几乎要气疯了。
他得知那盒被他视作垃圾的“夜明砂”竟被苏晚萤卖出了六百两天价，还因此让千金坊声名大噪，气得当场摔碎了一只心爱的建窑茶盏。
他本意是想通过打压苏家的药材生意，逼迫他们交出那传说中的《千金药典》残卷，谁知竟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成了苏晚萤的垫脚石。
“废物！”他对着心腹怒吼，“给我派人去，潜入苏家后山，不管用什么方法，把她那些能快速催熟的药种给我偷出来！我倒要看看，她苏晚萤究竟藏了什么妖法！”
月黑风高夜，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潜入了苏家后山药田。
然而，他刚一靠近那片泛着微光的土地，脚下的地面便骤然亮起一片星星点点的诡异荧光。
那黑影大惊失色，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鞋边、裤脚，凡是沾染了些许汗气的地方，都像是被撒上了发光的粉末，在黑夜中清晰无比。
他尚未来得及反应，四面八方突然亮起火把，苏晚萤清冷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响起：“抓住他！”
家丁们一拥而上，将盗贼死死按在地上。
这正是苏晚萤的后手——混入了灵泉稀释液的“迷踪粉”，此粉无色无味，却对人体汗气极为敏感，一旦接触，便会发出微光，是最好的追踪利器。
那被抓住的心腹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没等用刑便将幕后主使赵文昭供了个底朝天。
苏晚萤却并未声张，她只是让青黛将供词一字一句记录下来，画押封存。
她拿着那份沉甸甸的供词，走到一夜未眠的苏明远面前，平静地说道：“哥，你说我不仁。可你看看，若是我不狠，现在我们连这片祖宗留下的药田都保不住了。”
苏明远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供词，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固守的信念上。
他终于，彻底沉默了。
三日后，苏家后山药田一反常态地张灯结彩。
苏晚萤竟广发请柬，以“春耕祭”的名义，请来了京城排名前十的药铺掌柜前来观礼。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苏晚萤素手执起一株品相平平的普通雪参，将其浸入一个盛着清水的白玉盆中。
她心中默数三息，随即取出。
奇迹发生了！
就在众人眼前，那株雪参的根须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霜花，药香瞬间浓郁了数倍！
“天呐！这是……这是神仙手段！”一位老掌柜惊得胡子都在颤抖，“此等品质的雪参，若能长成，必是价值连城的极品！”
满场哗然，所有掌柜的眼中都迸射出贪婪与震惊的光芒。
苏晚萤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诸位，从今日起，我苏家药田，愿与各位同仁合作。凡愿入股者，皆可获得‘灵泉培育’的资格，所产出的极品药材，按股三年分红。”
话音刚落，人群中挤出一人，正是之前购得“夜明砂”的胡掌柜。
他二话不说，高声喊道：“我长风药铺，愿投一千两白银，入苏家药股！”
有人带头，场面瞬间沸腾。
苏明远站在人群之后，看着被众商簇拥、从容应对的妹妹，那双清冷的眼眸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智慧与光芒。
他终于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或许……你才是对的。”
是夜，喧嚣散尽。
苏晚萤独自坐在后山那眼灵泉边。
她将手腕上那枚温养灵泉的古朴玉佩褪下，正欲放入泉中补充灵气，玉佩却毫无征兆地猛然发烫，烫得她指尖一缩。
与此同时，平静如镜的泉水水面，竟毫无预兆地泛起了一丝极淡、却触目惊心的血色纹路。
她心头猛地一震——前世，从未有过此等异象！
她试探着将指尖轻触水面，一股细微却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从指尖传来，仿佛这眼赋予她新生的灵泉，正在对她进行反噬。
“原来……每一次催生神药，透支生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低声喃喃，脸上却不见丝毫畏惧。
窗外月光如水，映着她唇边缓缓勾起的一抹笑意，决绝而疯狂：“无妨，只要能活到最后，护住苏家，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在京城掀起的波澜，都早已化作一封封密报，被送往了不同的地方。
千金坊的异军突起，与胡掌柜这等商界巨鳄的结盟，早已惊动了那些潜藏在水面之下的庞然大物。
消息如长了翅膀的飞鸟，不仅在京城权贵与商贾间流传，更顺着四通八达的商路，飞速传向了更远的地方，落入了那些真正站在权力顶端、俯瞰众生的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