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南掌心的符纸还在微微发烫,似在预警着什么,她眉头紧锁,还没等她理清思绪。她正要开口,树根突然抽动。
不是风,也不是动物。那根须像活了一样,缓缓收缩,树洞边缘的血迹开始倒流,一滴一滴,顺着树皮沟壑爬回地面,最终汇向张教官手腕的方向,就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要重新回到那伤口处,似乎要将之前指向后山的诡异联系再次拉回到张教官身上。
军靴碾过枯叶的声音由远及近,节奏整齐得像铁锤敲在石板上。沈佳南还蹲在老槐树根旁,指尖刚触到那枚带血的铜钱,掌心的符灰突然灼得她指尖一缩。她没抬头,但那股压迫感已经压到了树洞前。
十二名士兵呈扇形围上,枪口低垂,却随时能抬起。顾承安走在最前,黑呢军装肩上两道红杠在暮色里像凝固的血痕。他脚步停在树洞前三步,目光扫过散落的铜钱,又落在沈佳南手上那枚——血迹未干,纹路扭曲。
“收手。”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窃语。
没人动。那日松的猎鹰翅膀微张,眼珠死死盯着树洞深处。程碗幂站在沈佳南侧后方,铜匣在袖中轻轻一震,她没去碰,只是将手按在腰侧,像在确认什么还在。
顾承安抬手,双枪出鞘。左枪枪身上刻着“镇邪”二字,右枪则嵌着一圈细密纹路,深浅不一,像是被人用刀一点点刻进去的。他枪口缓缓上抬,对准树洞裂缝。
沈佳南呼吸一滞。
那纹路——她闭了闭眼。昨夜子时,回溯之境里,月白道袍的自己正以符镇鬼,符角一道弧线转折,与右枪上的刻纹完全一致。她没学过,却记得清清楚楚。那是“破煞引”第三笔,专破阴物藏匿之形。
她指尖无意识在掌心划了一下,动作极轻,像怕惊动什么。
“你们几个,退后。”顾承安头也没回,声音冷得像铁,“这不是演习。”
学生开始后退。有人绊倒,没人去扶。张教官捂着手腕站在边缘,脸色发青,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他的血还在渗,布条边缘滴下的一滴,刚落地,竟又缓缓聚拢,拉成细线,指向树洞。
顾承安看到了。他瞳孔微缩,左手枪口压低半寸,右手却稳稳对准裂缝。
“里面有东西。”那日松忽然开口,声音像从冰缝里挤出来,“它醒了。”
顾承安没应,但右肩微微下沉,是准备发力的姿态。
沈佳南没退。她站在原地,袖中符纸贴着皮肤,温热得像一块烧红的铁片。她盯着那道裂缝——黑得不正常,不是木头腐朽的暗,而是像某种东西把光吸进去后,又吐出一点腥气。
她忽然想起昨夜回溯的最后一幕:月白道袍的自己蹲在棺前,指尖蘸血,写下“镇”字起笔。那一笔落下时,地下有东西在动,像无数指甲在抓挠木板。
现在,她听见了。
“嚓……嚓……”
很轻,像是指甲刮过木头,又像是锈刀在磨石上拖行。声音从棺缝里渗出来,断断续续,却越来越密。
顾承安枪口一颤。
不是后坐力,是手在抖。他左手“镇邪”枪身上那两个字,突然泛出一点红光,像血从字缝里渗出来。他咬牙,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没开火。
他知道没用。
沈佳南慢慢抬起手,不是去摸符纸,而是虚按在树洞边缘。她指尖离那黑缝还有半寸,阴寒已经顺着指骨往上爬,像有东西在底下顶着,要破木而出。
“别碰!”程碗幂突然出声。
沈佳南没动。她感觉到那股寒意里,有一丝极细的脉动,像心跳,又像呼吸。她闭眼,回溯画面闪现:月白道袍的自己站在七星位上,脚踏北斗,双手结印,符纸化金芒贯穿黑雾。那一瞬,她听见了棺内一声闷响,像有人在里面敲棺板。
现在,她又听见了。
“咚。”
一声,极沉,从地底传来。
顾承安猛地后退半步,双枪同时上抬。士兵们齐刷刷举枪,枪口对准树洞。那日松的猎鹰展翅,白羽炸开,直盯着裂缝深处。
“它在回应。”沈佳南睁眼,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顾承安转头看她。他眼神冷硬,却在她脸上停了两秒——这个穿蓝布旗袍的女生,怎么知道“回应”?
沈佳南没解释。她只是将手收回袖中,指尖擦过符纸边缘。纸面已经发烫,烫得她掌心发麻。她知道,这符纸撑不了多久,一旦自燃,灰烬会留下什么,她不敢想。
“把棺材打开。”顾承安突然说。
“不行!”那日松厉声喝,“封印没破,不能开!”
“封印?”顾承安冷笑,“谁封的?你?还是她?”他枪口微微偏,指向沈佳南。
沈佳南没动。她看着他右枪上的符文,那纹路在暮色里泛着幽光,像活的一样。她忽然明白——这枪不是普通军械,是被人用符法炼过的。可谁能在枪上刻符?又为什么偏偏是“破煞引”?
“你不懂。”她终于开口,“这棺材不是关东西的。”
“那是干什么的?”顾承安盯着她。
“是镇。”她说,“镇不住了,才会响。”
顾承安眼神一凝。他左手枪身上的红光突然亮了一瞬,随即熄灭。他咬牙,额角青筋跳了一下。
“准备炸药。”他回头下令,“把树洞炸开,把棺材拖出来。”
“你疯了!”程碗幂上前一步,“那东西一旦出来——”
“那就让它出来。”顾承安打断她,“子弹打不死的,炸药也未必行。但我不信,一个棺材能吓住整个特战营。”
士兵开始后退,有人从背包里取雷管。那日松一把抓住猎鹰,不让它飞。程碗幂盯着顾承安,铜匣在袖中震动得越来越厉害。
沈佳南却低头,看着自己掌心。
符纸在烧。
没有火苗,没有烟,纸面正从边缘开始变黑,像被无形的火烧着,一寸寸化成灰。她没动,任它烧。她知道,这是回溯之力在预警——每一次符纸自燃,都是前世记忆在拉她。
她闭眼,画面闪现:月白道袍的自己站在青铜棺前,双手结印,脚下七星位亮起。棺内传来抓挠声,越来越急。她咬破指尖,在棺缝上画符。血迹蜿蜒,写下“镇”字最后一笔。
然后,棺内一声尖啸。
她睁眼,冷汗从鬓角滑下。
“别炸。”她突然说。
顾承安回头:“你说什么?”
“别炸。”她声音很稳,“炸药会破封印。”
“封印?”顾承安冷笑,“你凭什么——”
话没说完,棺缝里的刮擦声停了。
所有人都僵住。
树洞前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士兵举着雷管,手悬在半空。那日松的猎鹰羽毛炸开,眼珠死死盯着裂缝。
沈佳南掌心的符纸,烧到了最后一角。
灰烬飘落,没落地,就被一股无形的气流卷起,直扑树洞。灰烬撞上那道黑缝,像被什么吸进去,瞬间消失。
然后,棺内传出一声。
“咯。”
像是锁链松动。
顾承安双枪同时抬起,枪口对准裂缝。他瞳孔骤缩,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没开火。他知道,子弹打不进去。
沈佳南抬起手,指尖虚按在树洞边缘。她感觉到那股阴寒里,有一丝极细的脉动,越来越强,像心跳,又像呼吸。
她忽然明白——这棺材不是关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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