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另有他用。此刻,她指尖还残留着符纸燃烧后的焦感,可那股热意正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地底爬升的阴寒,顺着脚底直冲脊背。
沈佳南盯着那缓缓没入棺缝的灰烬,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回溯之境里的画面,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紧接着,掌心一空,像是被抽走了什么。
树洞前的空气变了。
不是风停了,而是空气本身凝滞下来,连士兵枪口的轻微晃动都消失了。张教官手腕上的血不再滴落,而是悬在伤口边缘,一粒红珠颤巍巍地停在皮肉之间,像被什么托住。
顾承安双枪仍对准裂缝,但他右手指节发白,左枪“镇邪”二字的刻痕里渗出一丝极淡的红雾,缭绕枪身,转瞬即散。他没动,可额角一滴汗滑下,不是因为热,而是肌肉在不受控地抽紧。
那滴血,落了。
不是滴向地面,而是逆着地心之力,缓缓浮起,悬在半空。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从张教官伤口里被抽离,漂浮成一条细线,直指树洞深处。
沈佳南瞳孔微缩。
她记得这个。昨夜子时,回溯之境里,月白道袍的自己站在青铜棺前,脚下七星位亮起,指尖蘸血画符。那一笔“镇”字将成未成时,地下也有血珠浮起,如丝线牵引,汇入棺缝——那是封印松动的征兆。
现在,封印在回应她。
她猛然抬手,不是去掏符纸,而是咬破右手食指。血珠涌出的瞬间,她已在掌心疾速划动,指尖血痕勾勒出残缺符纹。那轨迹不是她学的,是昨夜梦中月白道袍女子结印时,烙进她骨髓的记忆。
血符成形,掌心泛起微弱金光。
就在此时,棺内传出一声笑。
很低,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传来,又像是贴着耳膜响起。不是冷笑,也不是狂笑,而是一种近乎熟稔的轻笑,带着几分玩味,几分讥诮。
“小道姑……”
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沈佳南浑身一僵,血符金光骤然暗了一瞬。
“你逃不掉的。”
她牙关紧咬,指尖血继续渗入符纹,掌心金光重新亮起。她没抬头,可眼角余光扫到顾承安——他双枪微微下垂,眉头紧锁,显然也听见了。不止他,那日松猎鹰翅膀炸开,程碗幂铜匣在袖中剧烈震动,连张教官都瞪大了眼,仿佛那笑声正从他血管里爬出来。
笑声再起。
这次更近,像贴着棺木内壁响起。紧接着,棺盖猛地一震,黑气从裂缝中溢出,不是烟雾,而是一缕缕凝成丝线的暗影,贴着树皮蔓延,所过之处,老槐树的根须开始发黑、萎缩。
沈佳南掌心血符金光大盛,她知道不能再等。
双手疾速结印,左三右四,指尖划过空气带出细微破风声。这是昨夜回溯中看到的“镇魂印”起手式,她只见过一次,动作却熟得像练了十年。脚下无意识踏出半步,踩在树根交错处,恰好是北斗第三星位。
金光自掌心扩散,化作一道薄幕向前推去。
黑气被逼退寸许。
就在这瞬间,棺盖“砰”地炸开一道裂痕,一只手破木而出。
那不是人手。
五指如钩,指节粗大,覆盖着漆黑鳞片,指甲泛着青灰,像是从腐肉里长出的骨爪。它直抓沈佳南面门,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她本能后仰,脚下一滑,险些跌倒。袖中三张符纸同时自燃,火光一闪,化作屏障挡在身前。鳞手撞上火幕,发出“嗤”的一声,黑气蒸腾,火光瞬间熄灭。
可那手没退。
它悬在半空,五指缓缓张开,掌心朝下,像是在打量她。
沈佳南踉跄后退两步,唇角发干。她认得这只手——昨夜回溯的最后一幕,月白道袍的自己正要完成“镇”字最后一笔,这只手猛然破棺而出,抓向她咽喉。然后画面戛然而止,她惊醒在床,冷汗浸透睡衣。
现在,它真的出来了。
程碗幂突然冲上前,右手一甩,铜匣脱袖而出,直砸鳞手。她动作干脆,显然是早有准备,铜匣边角锋利,若砸中,足以斩断指节。
可就在铜匣即将命中时,黑气骤然缠绕鳞手,形成一道护盾。铜匣撞上黑气,竟被弹开,反向程碗幂面门飞回。
她勉强侧头躲过,铜匣擦着颧骨掠过,砸在肩头。闷响传来,她单膝跪地,右手下意识去扶,却发现腕间皮肤裂开一道细纹,像瓷器开片,正缓缓渗血。
她低头看去,铜匣落在脚边,缝隙里渗出一丝血光,与她腕上裂纹颜色一致。她咬牙,没去碰,只是抬头盯住那黑气。
“程家的东西,你也敢碰?”她声音发颤,却硬撑着冷笑。
黑气微微一滞。
沈佳南抓住这空隙,双手再度结印,脚下踏出第二步罡位。这一次,她口中默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
金光自她掌心涌出,顺着指尖流向符纹,越来越亮。黑气被压制,鳞手缓缓后缩,似乎要退回棺中。
顾承安双枪抬起,这次不是对准树洞,而是对准沈佳南身后。他眼神死死盯着她结印的手,不是怀疑,而是警觉——他右枪上的符文,正随着她念咒的节奏,微微发烫。
那日松猎鹰盘旋在上空,翅膀扇动的风压得黑气难以升腾。张教官靠在树干上,手腕上的血珠已全部消失,皮肤惨白如纸。
沈佳南念到第三句,金光暴涨,几乎照亮整个树洞。她能感觉到,这术法快成了。只要再半息,就能将鳞手彻底封回。
就在这时,棺内传出一声闷响。
不是笑,也不是抓挠,而是一种沉闷的撞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撞击棺壁。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密,节奏诡异,竟与她结印的指法频率完全同步。
她心头一震。
这是干扰。
她强行稳住手势,继续念咒。可金光开始闪烁,像是被什么切断了源头。
黑气骤然暴起,化作数道锁链,缠上她双腕。阴寒刺骨,她手指一僵,结印动作慢了半拍。
“咔。”
一声轻响,来自她掌心——血符裂开一道细纹。
金光溃散。
她踉跄后退,喉头一甜,一口血涌上,从唇角渗出。结印失败,反噬立现。她扶住树根,指尖抠进朽木,才没倒下。
鳞手缓缓缩回棺中,黑气却未散,反而在树洞前凝成一道人形轮廓,不高,却压迫感极强。那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看”着她。
笑声再起。
这次不再是低语,而是清晰的、带着回音的轻笑,震得树皮簌簌发抖。老槐树的根须开始龟裂,地面浮出土块,像是地下有东西在拱动。
程碗幂挣扎着站起,腕间裂纹又延伸一分,血顺着小臂流下。她弯腰捡起铜匣,没再扔,而是死死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顾承安双枪抬起,这次对准了那黑气人形。他没开枪,但左枪“镇邪”二字的红光再次浮现,比之前更亮。
沈佳南抹去唇角血迹,盯着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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