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个懒散的声音像羽毛般飘来,带着几分蛊惑的沙哑,在空旷里荡出涟漪:“李晓龙,你可愿献上你的梦?”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掂量他胸腔里翻涌的戾气,又慢悠悠地续道:“做我的仆从,我便给你撕碎一切的力量。放你出去,让那些怨恨、那些不甘,尽可以化作烈火,烧了这腌臜的人世——如何?”
李晓龙猛地抬头,眼中的紫猩红芒在黑暗里炸开。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节的血珠滴在地上,晕开细小的红点。“我的梦……”他低笑起来,笑声里裹着血味,“好,我答应你,快放我出去。”
他挺直脊背,周身的戾气几乎凝成实质,像柄出鞘的钝刀。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我要借你的力,亲手把他们拖进地狱!”
那懒散的声音似乎笑了,像风吹过空谷:“有意思。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恨,够不够烈。”
话音落时,黑暗中涌起一股粘稠的寒意,顺着李晓龙的脚踝往上爬,像有无数细蛇钻进骨缝。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虚空,仿佛已看见钱小四与佘紫兰跪地求饶的模样,看见张倩儿当年含泪转身的背影在火光中渐渐清晰。
“来吧。”他张开双臂,像迎接一场盛大的毁灭,“让这世道,尝尝我的痛!”
……
病床上,李晓龙的眼睫猛地颤动了一下,像蝶翼挣脱了蛛网。
下一秒,他陡然睁开双眼——
两道浓稠的紫色光晕自瞳仁中暴射而出,如同淬了幽冥之火的利刃,在病房里劈开两道残影。空气仿佛被这光晕撕裂,发出细碎的“噼啪”声,监护仪上的曲线骤然剧烈波动,发出刺耳的尖鸣。
他的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嘶吼,像困兽挣脱枷锁:“钱小四、佘紫兰……你们等着!”
每个字都裹着冰碴与血味,撞在墙壁上弹回来,在空旷的病房里反复回荡。插在手臂上的输液针被他无意识地挣断,血珠顺着指尖滴落,砸在被单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那双眼眸里的紫意仍在翻涌,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这片深邃的恨意之中。他缓缓抬起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骨缝里的血珠与眼中的紫光交映,透着股毁天灭地的决绝。
门外的走廊传来护士的脚步声,而病床上的人,已在恨意的烈焰中,睁开了复仇的眼。
护士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响。张倩儿推门进来时,正撞见李晓龙缓缓坐起身的背影——输液管像条断裂的蛇垂在床边,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晓龙?你醒了?”她手里的治疗盘“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镊子与针管滚落的脆响里,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生!医生快来!”
李晓龙没有回头。那双泛着紫光的眼死死盯着天花板,喉结滚动着,像在吞咽喉咙里的血腥味。直到走廊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他才缓缓转过头,眼底的紫芒在看到张倩儿的瞬间微微收敛,却仍像两簇未熄的鬼火。
“倩儿。”他开口时,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生锈铁管,“他们……在哪?”
张倩儿被他眼中的戾气吓得后退半步,撞在门框上。她这才发现,这个醒来的男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把伞往她这边倾的少年——他周身的寒气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连指尖滴落的血珠都带着冻人的冷意。
“你刚醒,别激动……”她慌忙去扶他,手腕却被他猛地攥住。那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她疼得蹙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晓龙,你弄疼我了……”
指尖传来的温热让李晓龙眼中的紫芒又淡了些。他猛地松开手,看着她腕上瞬间浮现的红痕,喉结又滚了滚,却没说对不起。这时医生带着护士涌进来,血压计与心电监护仪的电线在他周身缠绕,像要重新将他捆成那个任人摆布的标本。
“生命体征剧烈波动!准备镇定剂!”医生的吼声里,一根针尖朝着他的胳膊刺来。
李晓龙的眼神骤然变冷。他抬手一挡,针尖擦着他的袖口扎进空气里,护士惊呼着后退。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输液管在脚踝处缠了两圈,却丝毫不影响他走向门口的步伐。
“让开。”他对堵在门口的医生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双眼眸里的紫光再次翻涌,竟让几个大男人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张倩儿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地上的血迹像条蜿蜒的蛇,一路延伸向楼梯口。她突然想起昨晚放在他枕下的平安符,慌忙跑过去翻看,却只摸到一片冰凉——那枚小小的黄纸符早已被血浸透,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暗黄。
此时的楼梯间里,李晓龙正一步一步往下走。每级台阶都印着他的血足印,在惨白的声控灯下像朵妖异的花。他没去看电梯,那狭小的空间会让他想起被钱小四按在墙上的窒息感,想起酒吧里忽明忽暗的霓虹,想起张倩儿当年趴在桌上的背影。
走到一楼大厅时,保安拦住了他:“先生,您不能出去!”
李晓龙抬头看他的瞬间,保安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像被毒蛇盯上。他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下一句阻拦的话。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擦着他的肩膀走出玻璃门,阳光落在他脸上,却没能驱散眼底的半分阴霾。
街对面的咖啡馆里,钱小四正对着佘紫兰笑:“那老东西的股权转让书,你可得抓紧……”话音未落,玻璃窗突然“哐当”一声碎裂,李晓龙的身影像道黑色的闪电,踩着碎玻璃碴站在他们面前。
咖啡泼了满桌,佘紫兰尖叫着躲到钱小四身后。钱小四的脸色瞬间惨白,却强撑着拍桌站起:“你……你怎么醒了?”
李晓龙没说话。他缓缓抬起手,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昂贵的西装裤上。那双泛着紫光的眼死死盯着他们,像在看两件待处理的垃圾。
“我来……讨债了。”
三个字落地的瞬间,他猛地扑了上去。咖啡馆里的尖叫声、桌椅倒地的巨响、玻璃杯碎裂的脆响混在一起,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一群麻雀。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的血迹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极了当年酒吧里那忽明忽暗的霓虹。
而此刻的医院病房里,张倩儿正对着那枚浸透血的平安符发呆。监护仪还在规律地发出“滴滴”声,只是床上的人已经不在了。她突然想起昨晚他指尖攥着的那颗橘子糖,剥开糖纸时,发现里面的糖块早已化成了一摊黏腻的甜浆,像滴凝固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