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漾开圈圈涟漪,光影如揉碎的星光,将一段浸着夏日蝉鸣的青春往事轻轻托起——
影院里的冷气裹着爆米花的甜香漫在空气里,暑假档喜剧片正演到最热闹的桥段,周遭的笑声像撒了把碎银,叮叮当当落满全场。可李晓龙的目光始终黏在身旁的玥瑶身上,她垂着眼,长睫毛在昏暗中投下浅浅的扇形阴影,连绞着裙摆的指尖,都透着股化不开的闷闷的劲儿。他攥紧手里的可乐杯,冰凉的杯壁抵着掌心,却压不住心头莫名的慌,声音放得极轻:“玥瑶,怎么总不开心?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玥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眼。昏沉的光线下,她眼底蒙着层薄薄的泪光,像清晨沾了雾的玻璃,轻轻一碰就要碎。“你没做错……”她的声音细弱,带着点颤,“就是高考成绩出来了,我们要去不同的城市了。一想到以后好久见不到,我就怕……怕我们像别人说的那样,慢慢就走散了。”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李晓龙心上,密密麻麻的疼。他没多想,急忙张开双臂,将玥瑶稳稳圈进怀里。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能清晰触到她细微的颤抖,像受惊的小兽。他低头,吻过她泛红的眼角,那片皮肤温热又柔软,他的声音比影院里的配乐更坚定,一字一句落在她耳边:“不会散的。就算隔了几千公里,我们的心也紧紧贴在一起。只要放假,我就买票去找你,带你去吃巷口那家你最爱的糖炒栗子,去买校门口的冰糖葫芦,陪你逛遍你学校附近的每条小巷,还带你去游乐场坐摩天轮,让你从高空往下看,全是我们的风景。”
玥瑶望着他眼底的认真,那里面盛着比银幕更亮的光。她慢慢闭上眼,两唇相触的瞬间,周遭的笑声、光影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彼此温热的呼吸缠绕着,心脏“砰砰”的跳动声格外清晰,像要撞出胸膛。这个吻,像夏日里刚从冰箱拿出来的西瓜瓤,甜得沁人心脾,成了青春里最鲜活、最滚烫的印记。
镜光骤然一闪,画面猛地跳转。大学自习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李晓龙盯着摊开的课本,可目光总不受控地飘向手边的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他的指尖在键盘上反复摩挲,删了又改,终于按下发送键:
20:05:20“在忙吗?一天没收到你消息了,有点担心。”
20:10:22“是不是课太多了?别熬太晚,记得吃晚饭。”
20:15:25“看到消息一定要回我呀,哪怕就一个字。”
每一条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音。李晓龙的心跳越来越快,指尖攥得发白,直到 20:20:20,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像块冰狠狠砸进他心里:“小弟,我们分手吧。”
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骨节发出“咯咯”的轻响。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涌向大脑。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自习室,脚步慌乱地跑到操场角落,指尖颤抖着拨通玥瑶的电话。“为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不分开吗?马上就国庆了,去你那里的车票我都订好了,你怎么突然说分手?”
电话那头只有淡淡的一句,像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李晓龙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怕惊扰了远处的同学,硬生生压低成嘶吼,胸口的委屈和不甘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那之前的约定都是假的吗?你说要一起毕业,一起找工作,一起在同一个城市安家,这些都是骗我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在耳边嗡嗡响。李晓龙还想追问,天空却突然暗沉下来,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来,冰凉刺骨。他站在雨里,任凭雨水混着眼泪往下淌,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视线模糊一片。他红着眼,瞪着空荡荡的操场,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连风都带着刺骨的疼……
“初恋不懂爱情,不过是自欺欺人。”白发“理”的声音突然响起,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
李晓龙浑身一震,随即嘶吼出声,声音里满是不甘和倔强:“不是的!初恋是第一次尝到甜,是看见她笑,就觉得全世界都亮了;是她喜欢的歌,我偷偷学了好几天,就为了唱给她听;是她难过时,我比她还着急,恨不得替她扛下所有委屈。就算最后分开了,那些心动、那些期待,全都是真的!正因为是第一次,才毫无保留,才刻骨铭心!”
红发“欲”却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罢了。甜言蜜语、包容体贴,说到底,都是为了把人留在身边,满足自己的私欲。”
“你不懂!”李晓龙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眶通红,“爱是想把最好的都给她,是哪怕分开了,我还是记得她不吃香菜,记得她喜欢草莓味的冰淇淋,记得影院里那个甜甜的吻。这份不舍,不是欲望,是青春里最干净、最纯粹的念想,是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回忆!”
……
镜光又一次流转,画面里多了烟火气,却也裹着细碎的无奈。客厅的灯光暖融融的,南宫凤儿靠在沙发上,一边揉着腰,一边叹气,语气里带着点委屈:“上了一天班,回来还要算账,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自从生了老二,这身体真是大不如前,稍微累点就扛不住。”
李晓龙正坐在旁边揉自己的腰,听了这话,随口接道:“还不是因为你不爱动?楼下果果妈,一个人能扛两桶水爬四楼,你呀,就是懒出来的毛病。你看看你肚子上的肉,去年买的那条碎花裙,现在根本穿不上了。”
“我愿意胖吗?”南宫凤儿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娇嗔的怒气,“生老二的时候胖了二十斤,我天天带孩子哪有时间减肥?你倒好,就知道说风凉话。”
李晓龙无奈地叹口气,起身把热好的饭菜端上桌:“行了行了,不跟你吵。饭好了,等会儿记得检查孩子的英语作业,数学和语文我都看了。我去歇会儿,今天和领导下去检查工作,站了一天,腰疼得厉害。”
饭桌上,李晓龙看着自己面前空了的碗碟,又看了看南宫凤儿和孩子面前堆着的碗筷,忍不住皱起眉:“吃完怎么不把碗收了?堆在这儿多乱。”
“你还没吃完呢,等你一起收多省事,省得跑两趟。”南宫凤儿正给小的夹菜,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嘴。
“又是借口。”李晓龙撇撇嘴,心里有点不舒服,却也没再多说。
“你这强迫症,跟你过日子真累,连收个碗都要管。”南宫凤儿也来了脾气,声音拔高了几分。
饭后,李晓龙认命地系上围裙,刚要收拾碗筷,就见一件件脏衣服从各个房间飞过来——大儿子的校服、小儿的衣服、南宫凤儿的外套,零零散散落在卫生间门口的脏衣筐附近。“能不能有点规矩!”他无奈地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可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笑。收拾完碗筷,他蹲在卫生间里,把衣服按颜色分开,倒进洗衣机。水流“哗哗”地响,他揉了揉发酸的腰,心里有点无奈:日子怎么就变成了柴米油盐、洗衣做饭的循环?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份无奈里,藏着踏实的暖。
红发“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嘲讽:“这就是你要的家?整天围着这些琐事转,像个免费的工具人,你年轻时的梦想呢?你想做的事呢?全被这些鸡毛蒜皮磨没了!”
白发“理”也跟着附和,语气里满是不屑:“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岂能被家务、孩子困住?你这根本不是生活,是在浪费人生!”
李晓龙却平静地摇摇头,目光望向客厅——大儿子正趴在地毯上,给小儿讲绘本,小儿听得入迷,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家不是负担,是我的避风港。”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柔软,“凤儿虽然会跟我拌嘴,可我腰疼的时候,她会偷偷给我贴膏药,还会熬排骨汤给我补身体;孩子虽然调皮,可他们会把画的‘爸爸’塞到我手里,会在我回家时扑过来抱我的腿。”
他走到阳台,看着晾衣绳上的小衣服,阳光洒在上面,泛着淡淡的光晕。他的眼神温柔下来:“我以前不懂我爸的辛苦,总觉得他唠叨、严厉。现在自己当了爹,才知道对子女的爱,从来不是轰轰烈烈。是每天晚上检查作业到深夜,是把他们的脏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是看着他们从牙牙学语的小不点,长到能给我捶背的小大人。这份爱里,有无奈,有疲惫,可更多的是踏实的暖。”
他转头看向“欲”和“理”,语气坚定:“我选择的生活,或许满是鸡毛蒜皮,或许有很多无奈,可里面藏着的温暖,是任何梦想都比不了的。我爱我的家,爱我的家人,这份选择,我从不后悔。”
话音刚落,李晓龙头顶的白色光芒突然亮了几分,像挣脱了束缚的太阳,将红与蓝的光晕逼退了些许。红发“欲”不甘心地哼了一声,脸色阴沉。白发“理”却眯起眼,眼神冰冷:“别高兴得太早,接下来,该让你看看‘理’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