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李晓龙的笑声在空寂中炸开，高深的语调里藏着洞悉一切的嘲弄，阴冷的声线裹挟着独占的疯狂，温柔的语气又漫出对家的眷恋——三种声息还在舌尖纠缠，他却骤然僵住，瞳孔震颤：“怎么会……它们明明被我吞噬了……”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猛地掀起狂澜，那面城墙般的巨镜迸发出黑洞似的吸力，像要撕碎灵魂般，瞬间将他拖拽进去，只留一声短促的惊惶。
……
“晓龙……晓龙……快醒醒，练习册都要被口水泡软了。”
李晓龙猛地睁眼，视线里的光影还在旋转，像被揉碎的星子。他茫然四顾，喉咙里滚出混沌的嘟囔：“我怎么在这儿？不是正开着车往家赶吗……”一阵尖锐的头痛猛地刺穿太阳穴，他双手死死按住额头，指节泛白如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疼得连呼吸都发颤。
身旁的女声浸着焦急：“你是不是不舒服？感冒了吗？我陪你去校医室好不好？”
李晓龙用力捶了捶发沉的脑袋，缓过神来低头望去——当看清那张蹙着眉的脸时，他像被惊雷劈中，声音都在发颤：“你是……倩儿？”再抬眼，周遭是熟悉的教室，同学们埋首书册的身影静得像幅画，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清晰得让人心头发紧，这一切，分明不是梦。
倩儿托着腮，长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轻颤，眼底漾着嗔怪，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好学生也会上课睡成小猪呀？”
李晓龙望着她，那些关于中年的疲惫、现实的钝痛，与眼前少女鲜活的眉眼轰然相撞，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翻涌、刺痛，搅得他心口发闷。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倩儿慌忙抬手摸脸，指尖都带着点抖：“我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
李晓龙眼底掠过一丝诡异的紫红，语气里裹着说不清的缱绻：“倩儿，我总觉得你是一本书。”
倩儿愣在那儿，像被施了定身咒。
他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声音低得像耳语：“不然怎么会让我越看越想睡——大概是读一本太合心意的书，就总想赖着，舍不得翻完。”
“哎呀！数学课代表耍无赖啦！”倩儿的脸颊“腾”地烧起来，像泼了胭脂，嗔怪地瞪他，声音细得像蚊吟，椅子却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挪了半寸。
李晓龙眼底浮起邪魅的笑，故意凑得更近，呼吸都要拂过她的耳畔：“说真的，你今天有点怪。”
“啊？哪里怪了？”倩儿瞬间慌了，手忙脚乱地扯衣角、捋头发。
“怪可爱的。”他的声音像裹了蜜，又带着点烫人的温度，直直撞进她心里。
倩儿的脸红得快要滴血，连耳根都透着粉，猛地扭过头去，声音里带着哭腔似的：“你好讨厌！拿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李晓龙的语气突然沉下来，目光灼灼地锁住她，像要把她的影子刻进眼里，“每一个字，都是从心里掏出来的。”
见倩儿抿着唇不吭声，他瞥了眼四周，压低声线：“这节自习课，有不会的题尽管问我，保证教到你会为止。”
“真的？”倩儿狐疑地抬眼，睫毛上还沾着点水汽。
“那当然，不然我这课代表是白当的？”李晓龙扬起下巴，少年人的得意里，藏着点想讨她欢心的急切。
“少吹牛了，谁还没点缺点？我才不信你完美无缺。”倩儿哼了一声，嘴角却偷偷翘起来。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嘛。”李晓龙拖长了调子，眼底闪着狡黠的光，“我当然有缺点——不然，不成神了？”
倩儿心里偷偷乐着，像打赢了一场小仗，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算你有自知之明。”
“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李晓龙故意顿了顿，眼神里裹着钩子。
“不知道，你说。”倩儿果然上钩，眼睛亮晶晶的。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轻得像羽毛搔过心尖：“我的缺点呀……其实是……缺点你。”
倩儿的脸瞬间红透了，像熟透的樱桃，连脖子都泛着粉，她又羞又气，推了他一把：“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油嘴滑舌的，跟换了个人似的，该不会是外星人变的吧？”
李晓龙心里猛地一揪，随即又松下来，顺着她的话胡侃：“没错，我就是外星人，来地球抓小可爱做研究——小丫头，我们盯上你好久了，跟我回飞船呗？”
“好啊。”倩儿突然笑了，从笔袋里掏出圆规，针尖对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小凶，却藏着笑意，“那我倒要看看，你们外星人怕不怕疼。”
李晓龙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故意夸张地嚷嚷：“哎，地球小丫头，这是要打针呀？等等，你们地球人打针都要脱裤子的，我准备一下……”说着，还真作势要起身。
“哎呀！你太过分了！”倩儿又羞又急，抓起桌上厚厚的《习题一本通》就往他头上拍。李晓龙没躲，反而微微仰起头，一副心甘情愿受罚的模样，眼底却藏着笑意。
书本落在头上，力道轻轻的，李晓龙却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晃了两晃，“咚”地一声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喂，李晓龙！你别装死啊！我没用力的！”倩儿慌了，伸手推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指尖都在抖。
李晓龙慢慢抬起头，眼神空茫得像蒙了雾，摇了摇脑袋，声音发飘：“我……我怎么了？”他望着眼前急红了眼的倩儿，一脸茫然，“倩儿，我刚才……做什么了？”
“少来这套！肯定是装的！”倩儿嘴上硬着，心里却松了口气，扭过头去，肩膀却微微发颤，耳根红得能滴出血。
李晓龙独自坐着，眼神空洞得吓人，像丢失了魂魄，心口又闷又沉，说不出的难受。
过了好久，倩儿悄悄扭过头，语气软了些，带着点小心翼翼：“哎，李晓龙，马上要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听到这话，李晓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倩儿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才缓缓开口，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痛苦与无奈，像被雨水泡过的棉絮：“我？我也不知道……也许，一切随缘，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这叫什么回答？”倩儿皱紧了眉，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疼惜，“照你这么说，不如直接去当和尚算了！”她说完，气呼呼地扭过头，假装看书，眼泪却差点掉下来，只能用余光偷偷望着他落寞的侧脸。
“叮铃铃——”下课铃猛地响起，像一把钝刀，划破了教室里的沉默。
李晓龙突然叫住正要收拾书包的倩儿，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能……能陪我去趟图书馆吗？我想找两本书。”
看着他眼底的迷茫与落寞，像迷路的孩子，倩儿本想拒绝，心却软得一塌糊涂，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两人默默收拾好东西，并肩走出教室，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段说不出的怅惘，缠缠绕绕，拖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