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肃杀的气氛持续了数日，洛阳城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弦。何进（王凡）深知张弛之道，过刚易折，一直紧绷着神经绝非好事，尤其对这支刚刚开始凝聚的团队而言。
于是，这日他心血来潮，宣布要在府中设一场“小宴”，只邀请几位核心属官与将领，美其名曰：“共尝美味，暂忘烦忧。”
消息传出，吴匡、张璋等粗豪武将自然欢呼雀跃，王谦、陈琳等文士则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愈发深沉难测的大将军又有什么新花样。
宴席设在大将军府的后园暖阁，菜品却并非想象中的山珍海味。当几个巨大的陶盆被亲卫抬上来时，众人都愣住了。
盆里竟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炖猪头？还有大锅的炙烤猪肋排，以及一瓮瓮浑浊却麦香浓郁的……酒？
何进哈哈一笑，亲自操起一柄小刀，手法熟练（得益于原主肌肉记忆和现代吃货理论）地切下一块肥瘦相间的猪头肉，放入口中，眯着眼咀嚼，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
“诸位，都愣着作甚？动箸啊！”何进招呼着，“此乃吾家传手艺，精选南阳黑豚，文火慢炖一夜，佐以上好酱料，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乃人间至味！还有这酒，可是吾令庖厨仿古法新酿，虽浊，却够劲道！”
众人将信将疑，尤其是陈琳，看着那油汪汪的猪头，眉头微蹙，他是清流名士，何曾见过这等“粗鄙”宴席？
倒是王越，不拘小节，率先学着何进的样子切了一块放入口中，眼睛顿时一亮：“嗯！果然美味！大将军好手艺！”他行走江湖，风餐露宿，对此等食物接受度极高。
吴匡、张璋见状，也不再客气，纷纷动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顿时暖阁内响起一片咀嚼赞叹之声。
“哈哈哈！痛快！”何进举起了酒碗，“今日无分尊卑，只论吃喝！王长史，主簿，尔等也尝尝，莫要学那些酸儒，美食当前，还讲什么虚礼！”
陈琳被点名，苦笑一声，只得勉强夹了一小块瘦肉，小心放入口中，细细一品，愕然发现……竟真的异常酥烂咸香，别有风味！
王谦见状，也放开了些，笑道：“大将军此举，颇有古之豪侠之风，属下佩服！”
气氛终于活跃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脸上都带了红晕，话语也多了起来。
吴匡打着酒嗝，大着舌头道：“大将军，要俺说，那帮没卵子的阉货就会玩阴的！有本事真刀真枪干一场！俺老吴第一个拧下他们的脑袋当夜壶！”
张璋赶紧拉他：“休得胡言！大将军自有主张！”
何进却笑着摆手：“无妨，今日宴饮，百无禁忌。不过吴匡啊，杀猪焉用宰牛刀？对付他们，有时候，法子得多一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时，陈琳几碗浊酒下肚，也抛开了矜持，叹道：“只是如今这舆论纷纷，虽大将军已强力弹压，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琳近日偶得一赋，慷慨激昂，正可驳斥奸佞，不知……”
他话未说完，何进连忙打断：“别！别！主簿大人，您的文章自然是花团锦簇，字字珠玑！但眼下嘛……恐怕那些市井小民听不懂。咱们得说点他们能听懂的。”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再来一篇火药味十足的讨宦官檄文，那简直是火上浇油。
王越安静地坐在一旁，擦拭着他的剑，忽然开口道：“大将军，近日西园军中，曹校尉与袁校尉，似乎走动颇勤。”
何进目光微闪，放下酒碗：“哦？本初与孟德？他们聊些什么？”
“多是探讨兵法，评议时政。袁校尉似对蹇硕专权颇为不满，常言‘国之利器，岂可操于阉竖之手’？曹校尉则多倾听，偶尔附议，却不多言。”王越言简意赅。
何进笑了笑，袁绍这是又开始积极拉拢盟友，积累政治资本了。而曹操，显然更沉得住气，在观察，在权衡。
“无妨，年轻人，多交流是好事。”何进一副宽厚长者的模样，“本初家世显赫，心高气傲；孟德心思机敏，胸有沟壑。都是人才啊。只要心思用在正道上，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门清：这俩没一个省油的灯。
与此同时，洛阳城中其他几处，也上演着不同的戏码。
司空府内。袁隗（袁绍叔父）正与几位清流老臣品茗对弈。“本初近日，与那曹孟德走得很近？”一位老者落下一子，缓缓问道。袁隗捻须微笑：“年轻人自有其交际。西园新立，同袍之间亲近些，也是常理。何进近日手段倒是凌厉了些，不过，能压制阉宦，总是好事。”另一人冷哼：“只怕驱虎吞狼，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何进一屠户，如今看来，野心不小。”袁隗但笑不语，目光深邃。何进？不过是一把暂时好用的刀罢了。这棋局，还长得很。
中常侍张让外宅。赵忠、段珪等几个大太监聚在一起，气氛压抑。“那何屠夫！欺人太甚！”段珪尖声骂道，“竟敢派兵巡街！他想干什么？造反吗？！”张让脸色阴沉，把玩着一枚玉珏：“慌什么。他越是强硬，越是显得跋扈。陛下那边……哼，咱家自有分寸。那些童谣，不过是个开始。别忘了，咱们手里，还握着皇后和陛下呢……”他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寒光：“咱家倒要看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一处普通民居内。曹操独自一人，对着一盘残局，自斟自饮。他目光沉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何进……真乃妙人也。”他忽然低声自语，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杀伐果断，又能屈能伸。今日宴请属下吃猪头肉？呵……是故作姿态，还是本性如此？亦或是……两者皆有？”他举起酒杯，对着虚空微微一敬：“乱世将至，英雄并起。大将军，且让操看看，您能走到哪一步吧。”
大将军府暖阁内，宴会已近尾声。何进看着有些东倒西歪的属下，拍了拍手。亲卫抬上一个盖着红布的物件。何进掀开红布，里面竟是一柄打造精良、寒光闪闪的——杀猪刀？！众人再次愣住。何进拿起杀猪刀，手腕一抖，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原主肌肉记忆再次立功），正色道：“诸位！此刀，随吾出身微末，斩过猪羊，亦能上阵杀敌！吾今日以此刀明志：无论将来如何，吾何进，初心不改！对待朋友，有如这炖肉，火热真诚！对待敌人！”他手腕一翻，刀尖猛地钉入面前桌案，入木三分！“便如此刀，绝不留情！”众人酒意醒了大半，看着那寒光闪闪的杀猪刀，又看看一脸“真诚”的大将军，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暖阁内，安静得只剩下油脂滴落火盆的噼啪声。片刻后，爆发出一阵意味复杂的大笑。这位大将军，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第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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