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巷口的五金店前停住脚步。
雨水顺着伞骨滴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抬头看了眼招牌——「老陈工具行」，红漆剥落的「修锁配钥匙」五个字在雨幕里模糊成一片。这是他和苏晚晴约定的安全屋，五年前母亲出事时，苏晚晴曾带他来这里避过风头。
「叮——」
手机震动，是苏晚晴的消息：「进后门，第三个货架，蓝盒子。」
林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推开门。店里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气味，老陈头正趴在柜台打盹，鼾声像台破风箱。他绕过货架，果然在第三个货架底层摸到个蓝色塑料盒，盒盖用胶带封得严严实实。
「密码是你妈妈的生日。」
苏晚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深转身，看见她倚着门框，蓝裙子上沾着泥点，怀里还抱着那只破布熊——小桃正蜷在她臂弯里，小脸埋在熊耳朵里，只露出湿漉漉的眼睛。
林深输入密码「0515」（母亲的生日），盒盖「咔嗒」一声弹开。里面躺着个银色U盘，和记忆银行用的那种很像，但更旧，表面刻着一行小字：「时间锚点·林正雄·2010」。
「这是我十年前从你爸实验室偷的。」苏晚晴走过来，把布熊塞进林深怀里，「小桃的记忆备份，还有...」她掀开U盘的密封贴，露出里面躺着的半块玉佩——和他颈间的残玉纹路完全吻合，「你妈当年说，这是『时间钥匙』的碎片。」
林深的手指颤抖着接过玉佩。他能感觉到颈间的残玉在发烫，两块玉佩隔着空气轻轻震颤，像在互相呼唤。
「小桃怎么了？」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小桃的眼睛闭着，睫毛上挂着水珠，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记忆污染后遗症。」苏晚晴皱眉，「守墓人用『记忆清洗剂』抹掉了她大部分记忆，只留下和你们兄妹相关的碎片。她现在...」她顿了顿，「像个被剪断线的木偶，随时可能消散。」
林深的心脏像被人攥住了。他想起第二章里小桃在车库里发抖的模样，想起她拽着他手腕时冰凉的触感——那不是普通的虚弱，是记忆即将消散的征兆。
「有办法救她吗？」他问。
苏晚晴从口袋里掏出支注射器，里面装着淡金色的液体：「记忆修复剂，我偷的守墓人『时间锚点』专用药。但剂量不好控制，多了会烧坏她的意识，少了...」她没说完，只是把注射器塞进林深手里，「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你们有共生记忆，你的意识能当『导航仪』。」
林深接过注射器，针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想起小桃在车库里说「要和哥哥看春天的桃花」，想起她怀里那只破布熊（是小满七岁时送她的生日礼物），想起她用童真治愈他被黑暗记忆侵蚀的内心。
「我来。」他说。
苏晚晴帮他扶住小桃的头。林深撩开她的刘海，看见她后颈有个淡粉色的疤痕——和自己手腕上的旧疤形状一模一样。
「开始吧。」
针管扎进皮肤的瞬间，小桃皱了皱眉。林深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入自己血管，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他看见小桃的记忆碎片像拼图般散落在虚空中，有的沾着血，有的被虫蛀，有的被撕成碎片。
「抓住那片粉色的。」苏晚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小满给她的发带。」
林深伸出手，指尖触到一片粉色的布料。那布料突然展开，变成一条记忆链，串起无数画面：
小满蹲在巷口，把半块面包塞给小桃；
小桃拽着小满的衣角，要她尝自己偷来的草莓；
小满在病床上，把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小桃嘴里，说「要替我活下去」；
小桃在福利院，抱着布熊哭，说「我想回家」；
小桃在记忆库，被守墓人抓住，针管扎进她脖子，她尖叫着喊「哥哥救我」...
「抓住那片金色的。」苏晚晴又说，「是小满的记忆强化剂。」
林深的手指穿透金色液体，触到里面的记忆：
实验室的灯光，父亲林正雄把针管扎进小满胳膊，说「这是为了保护你」；
小满在日记本上写「哥哥的手最暖，能捂化冬天的糖霜」；
林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笔尖戳破纸张，墨渍像朵黑色的花；
小满在ICU里，监护仪的绿光在她脸上跳动，她轻声说「哥，我不想走」......
记忆碎片开始聚合，像被风吹动的蒲公英。林深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无限延伸，他看见小桃的记忆被虫蛹啃食的痕迹——那些白色的虫蛹正从她的记忆深处爬出来，每只蛹里都裹着一段被删除的往事。
「它们在吃她的时间。」林深低吼，「快！用修复剂！」
苏晚晴的手在发抖。她把第二支注射器扎进小桃的另一侧胳膊，淡金色的液体流入血管。虫蛹发出刺耳的尖叫，纷纷从记忆里钻出来，在空中化作点点荧光，最后消散成灰。
小桃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她睁开眼睛，眼神逐渐清明。
「哥？」她轻声喊，声音像片羽毛，「我刚才...做了个好长的梦。」
林深的眼泪砸在她脸上。他摸了摸她的头，把她紧紧搂进怀里：「没事了，小桃。哥哥在。」
苏晚晴靠在墙上，擦了擦额角的汗：「修复剂只能暂时稳住她。守墓人不会放过『时间备份』，他们很快会查到这里。」
林深低头看向怀里的玉佩。两块玉佩不知何时已经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表面浮现出玄奥的纹路——和他记忆里母亲玉佩内侧的「龙」字一模一样。
「这是『时间钥匙』。」苏晚晴凑近看，「你爸说过，它能打开『时间茧房』的漏洞。但要激活它，需要『时间锚点』的血——也就是你和小桃的血。」
林深的手指轻轻划过玉佩表面的纹路。他能感觉到里面的能量在流动，像条沉睡的巨龙，正等待着被唤醒。
「守墓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他们为什么要消除记忆？」
苏晚晴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因为他们害怕。害怕人类记住痛苦，害怕记住真相，害怕...」她顿了顿，「害怕自己不再是『神』。」
她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递给林深。照片里是三个年轻人，站在实验室里，中间的是他父亲林正雄，左边是苏晚晴，右边是个穿白裙子的阿姨——正是第二章里在车库出现的神秘女人。
「这是十年前的『时间锚点计划』团队。」苏晚晴说，「你爸发现守墓人在篡改历史，想用『时间钥匙』关闭系统。但你妈...」她的声音哽咽，「你妈为了保护小满，主动被守墓人清除记忆，改造成清洁工。而我...」她掀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蓝色纹身（和林深父母的实验日志标记一致），「我是被守墓人洗脑的『叛徒』，直到三个月前，我才恢复记忆。」
林深盯着照片里的白裙阿姨。他想起第二章里小桃说「穿白裙子的阿姨用针管抽小满的血」，想起记忆里那个女人的唇语「林小姐，你的记忆里藏着秘密」。
「她是谁？」他问。
「你妈的妹妹。」苏晚晴说，「你外婆生了双胞胎，你妈是姐姐，她是妹妹。但她从小就被守墓人带走，培养成『时间守护者』。」
林深的瞳孔收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想起小满颈间的残玉，想起现在合在一起的两块玉佩——原来这一切，都是血脉里的宿命。
「嗡——」
手机震动，是条陌生短信：「林深，你妹妹的命，换全市的记忆自由。24小时后，时屿塔顶见。」
发件人是「0」。
林深抬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屿塔的灯光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根刺向天空的银针。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又看了看小桃熟睡的脸。
「苏姐，」他说，「帮我查一下『0』的身份。还有，联系革新派的人——沈白教授，我爸的老同事。」
苏晚晴点头：「沈教授三年前被守墓人软禁，现在住在城南的养老院。但...」她犹豫了一下，「守墓人在养老院安插了眼线，你得小心。」
林深站起身。他摸了摸手腕上的旧疤，又看了看小桃脖子上的蝴蝶结（和小满小时候的一模一样）。
「我知道。」他说，「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小桃。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把她的睫毛染成金色。
「哥？」小桃突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喊，「春天到了吗？」
林深笑了：「快了。」
他推开门，走进晨雾里。
身后的五金店传来老陈头的吆喝：「小深！你妈昨天留的钥匙，别忘拿！」
林深摸了摸口袋，里面躺着把生锈的钥匙——是他母亲当年留给他的，钥匙圈上挂着半块玻璃弹珠，和小满小时候玩的那只一模一样。
他捏紧钥匙，加快脚步。
晨雾里，时屿塔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他知道，接下来的24小时，将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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