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屿塔的电梯在23层停住时，林深的西装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盯着电梯门倒影里的自己——镜片后的眼睛泛着血丝，像两团将熄的火。左手腕的旧疤被衬衫袖口盖住，但能感觉到里面的血管在突突跳动，那是「时间锚点」血脉觉醒的前兆。
「叮——」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冷风灌进来。林深抬头，看见23层的安全通道门口站着个人影。
是「0」。
她穿着和小满出事当天一样的香奈儿套装，卷发垂在肩头，手里拎着鳄鱼皮手包。但这次，她的另一只手里多了把银色手术刀，在电梯灯光下泛着冷光。
「林审计师，你比约定时间晚了7分钟。」她开口，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刃，「守墓人不喜欢不守时的人——尤其是...」她的目光扫过林深怀里的布熊，「带着『时间备份』的人。」
林深把小桃往身后拽了拽。小桃正抱着布熊发抖，睫毛上还挂着晨露般的水珠——她刚从记忆修复中苏醒，意识还不稳定。
「你到底是谁？」林深问，「为什么盯上小满？」
「0」笑了，手术刀在指尖转了个圈：「我是来帮你认清真相的。你以为守墓人要消除痛苦？错了。他们要消除的是『可能性』——人类一旦记住痛苦，就会想要改变；一旦想要改变，就会威胁到『时间茧房』的稳定。」
她向前走了一步，手术刀尖抵在林深胸口：「你父亲林正雄当年也是这么想的。他发明了『时间钥匙』，想打开茧房，让人类自由选择记忆。结果呢？」她的目光扫过林深手腕的旧疤，「他被守墓人清除记忆，改造成清洁工，最后死在时屿塔的电梯井里。」
林深的呼吸一滞。他想起父亲失踪前留下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小满的生日是5月15日，我要给她最好的礼物——一个能记住所有真实的世界。」
「你母亲呢？」他问，「她为什么...」
「她选择了自我牺牲。」「0」打断他，「她把自己的记忆芯片植入小满体内，用血脉绑定『时间锚点』。这样，只要小满活着，『时间钥匙』就不会被销毁。但她也留下了后手——」她指了指林深颈间的残玉，「这半块玉佩，是『时间钥匙』的另一半。只有当你们兄妹的血同时滴在上面，才能激活它。」
林深摸了摸颈间的玉佩。他能感觉到里面的能量在躁动，像条被惊醒的龙。
「所以你今晚约我来，是想...」
「杀了我？」林深反问。
「0」的笑容突然变得温柔：「不。我想帮你。守墓人已经发现小桃的存在，他们会在天亮前攻占这里。你带着『时间备份』和『时间钥匙』，只有我能带你进核心实验室，拿到关闭茧房的程序。」
林深盯着她的眼睛。他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真诚，但记忆银行的监控记录里，「0」的权限等级是最高的「守墓人」，不可能背叛组织。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他问。
「0」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扯开领口。她的锁骨处有个淡粉色的疤痕，形状像朵六瓣花——和小桃后颈的疤痕一模一样。
「这是『时间锚点』的遗传标记。」她说，「你母亲当年为了救我，把她的『锚点』血脉转移到我体内。现在，守墓人要清除所有锚点后代，包括我和小桃。」
林深想起小桃在车库里说「穿白裙子的阿姨用针管抽小满的血」，想起记忆里那个女人的唇语「林小姐，你的记忆里藏着秘密」。原来，那个女人是他的小姨，是小满的姨妈，是
「她是我小姨。」林深轻声说。
「0」的眼眶红了：「你母亲临终前告诉我，小满是你和她用『时间锚点』技术创造的『完美备份』。她把所有关于茧房的真相都藏在你的记忆里，等你长大后自己发现。」
电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他们来了。」「0」拽着林深往安全通道里跑，「跟我来！核心实验室在30层，那里有通往茧房的备用通道！」
林深抱着小桃跟上。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孩子在发抖，布熊的耳朵被她攥得皱成一团。
「小桃，别怕。」他轻声说，「哥哥在。」
小桃抬头，眼睛里全是泪水：「哥，我刚才又做了个梦...梦见小满姐姐在哭，她说...说对不起。」
林深的心脏像被人攥住了。他想起小满在记忆里说的话：「哥，我不想走。」
「小满没有对不起你。」他说，「她只是...太爱你了。」
安全通道的灯光开始频闪。林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守墓人的「清道夫」。
「0」推开一扇金属门，里面是条狭窄的走廊，墙壁上布满电路和管道。她掏出张磁卡刷开闸门，回头对林深说：「你母亲的实验室在30层B区，密码是她的生日——0515。」
林深愣住：「你怎么知道？」
「0」的笑容里带着苦涩：「因为我是你母亲的学生。当年，她教我用记忆技术拯救生命，而不是抹除它们。」
走廊尽头传来金属碰撞声。林深把小桃塞进「0」怀里：「帮我照顾她。」
「你...」
「记住，小桃是『时间备份』，她不能有事。」林深说，「我去引开他们。」
他转身冲进走廊，迎面撞上三个穿黑西装的清道夫。为首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握着神经抑制器——正是第二章里在车库遇到的那个。
「林深，你果然来了。」男人推了推眼镜，「你母亲当年就该把你一起清除。」
林深的瞳孔收缩。他认出这个男人的声音——是守墓人「执行派」的头目，代号「蝰蛇」。
「蝰蛇，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吗？」他问。
「我回来送你去见你母亲。」蝰蛇的笑容变得狰狞，「她死在实验室时，喊着你的名字。我猜，你一定很想她。」
林深的左手突然泛起幽蓝的光——「记忆污染免疫」的能力被激活。他抓住蝰蛇的手腕，用力一拧，男人发出惨叫，神经抑制器掉在地上。
「小桃！」他大喊，「跑！」
蝰蛇的瞳孔收缩。他掏出腰间的匕首，刀尖泛着幽蓝的电弧：「你以为你能赢？你母亲当年就是被我师父用这把刀杀死的！」
林深没说话。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她躺在病床上，手里攥着半块玉佩，对他说：「小深，记住，痛苦不是敌人，是活着的证据。」
他猛地扑向蝰蛇，用肩膀撞向他的胸口。男人被撞得踉跄，匕首划破了他的左臂。林深感觉有灼热的液体流出，但他的眼神反而更坚定了。
「哥！」
小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深回头，看见「0」抱着她从闸门里冲出来，苏晚晴跟在后面，手里举着把改装过的记忆枪。
「走！」苏晚晴喊，「我掩护你们！」
林深拽起小桃，往走廊尽头跑。他能感觉到蝰蛇的脚步声在身后逼近，能听见守墓人的对讲机里传来「抓住时间锚点」的指令。
但这一次，他没有害怕。
他想起小桃在车库里说「要和哥哥看春天的桃花」，想起小满在记忆里给他烤的饼干，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那玉佩内侧刻着「龙」字，和小满的残玉严丝合缝。
「哥，」小桃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好像...记起妈妈了。」
林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妈妈...她很温柔，像春天的风。」小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给我编过麻花辫，说过...说过要带我去看桃花。」
林深的眼泪砸在小桃头上。他知道，这是「时间备份」的力量——小桃的记忆正在复苏，小满的灵魂正在通过她传递信息。
「0」推开30层的防火门。里面是间巨大的实验室，墙壁上挂满实验数据和记忆芯片。正中央的实验台上，躺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是林深的父亲林正雄。
「你爸...」林深的声音哽咽。
「0」的眼眶红了：「他没死。守墓人用记忆技术让他陷入了永久昏迷，把他当成『活体记忆容器』。」
苏晚晴举起记忆枪，对准实验台上的尸体：「这就是『时间茧房』的控制中枢。只要摧毁它，就能关闭系统。」
蝰蛇的声音从走廊传来：「你们来不及了。」
林深抬头，看见蝰蛇带着一群清道夫冲进实验室。他的左手还在流血，但「记忆污染免疫」的能力让他能清晰地看到蝰蛇的记忆——他看到蝰蛇的师父，守墓人首席科学家沈伯年，正在用记忆技术篡改历史；他看到蝰蛇的母亲，当年因记忆污染被清除，临终前诅咒沈伯年；他看到蝰蛇自己，因妹妹被守墓人杀害而加入执行派，却在目睹太多悲剧后开始动摇。
「蝰蛇！」林深大喊，「你妹妹的死，不是守墓人的错！是他们被『时间茧房』控制了！」
蝰蛇的动作顿住。他盯着林深的眼睛，瞳孔剧烈收缩：「你...你怎么知道？」
「我妈告诉我的。」林深说，「她说过，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时间茧房』，不是你们。」
蝰蛇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举起匕首，却没有刺向林深，而是刺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有守墓人植入的「记忆控制芯片」。
「我对不起...」他倒在地上，「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小桃...」
林深冲过去，接住蝰蛇的身体。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在逐渐流失，能听见他最后的话：「密码...0515...实验台下面的暗格...」
苏晚晴已经撬开了实验台的暗格。里面躺着台银色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时间茧房控制程序」。
「林深！」她喊，「我需要你的血激活程序！」
林深咬破手指，把血滴在电脑上。屏幕开始闪烁，出现一行字：「确认销毁？所有记忆数据将永久删除。」
「确认。」林深说。
电脑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林深感觉有股强大的能量从身体里涌出，那是「时间锚点」的血脉之力。他看见虚空中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有被删除的童年创伤，有被篡改的历史事件，有被抹除的爱情故事。
「哥！」小桃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好像...记起小满姐姐了。」
林深低头，看见小桃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却笑得像朵太阳花：「小满姐姐说，她很开心，因为她有哥哥，有小桃，还有...春天。」
实验室的灯光开始熄灭。林深抱着小桃，看着苏晚晴和「0」跑向出口。他能感觉到蝰蛇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变轻，能听见守墓人的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害怕。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小深，记住，痛苦不是敌人，是活着的证据。」
他想起小满在记忆里说的话：「哥，我想看你穿西装的样子。」
他想起小桃在车库里说：「哥哥的手好暖，比诊所的暖水袋还暖。」
当电脑屏幕彻底变黑时，林深抱着小桃走出实验室。
晨雾已经散去，天边泛起橘红色的朝霞。时屿塔的灯光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但林深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照亮——
比如记忆，比如爱，比如，那些被遗忘的、被篡改的、被珍藏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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