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怒海如沸。
江令潮的身影在万丈狂澜之下,宛如一尾归渊的蛟龙,逆着足以撕裂钢铁的暗流,向着那传说中的皇陵水道入口疾速潜行。
影七紧随其后,周身环绕的真气将水波隔开,二人如鬼魅般穿透了层层水幕。
终于,一座嵌于海底断崖的巨大青铜门出现在眼前,门上盘踞着一条狰狞的九爪石龙,龙口大张,幽深无光,正是机关锁芯所在。
江令潮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赤红、形如龙鳞的玉钥——“潮钥”。
她将潮钥按入龙口,只听“咔嚓”一声,玉石与金属严丝合缝。
随即,她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滴在潮钥之上。
鲜血瞬间被玉石吸收,整座青铜门发出了低沉的轰鸣,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
然而,门后的景象却让江令潮瞳孔骤缩。
甬道内灯火通明,数十名黑衣死士正紧张地将一箱箱黑色的火药,沿着石壁上预留的九处凹槽安放。
而在他们中央,一个手持双钩的男人正沉声指挥,他背对着入口,身形挺拔而冷酷。
那背影,江令潮至死也不会忘记。
“沈砚。”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冰锥,刺穿了嘈杂的水声和人声,“你当年背叛我江家,出卖赤潮军,是为了那张皇陵水道图。如今,你又要亲手毁了它,又是为了谁?”
指挥的男人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来。
他面容依旧俊朗,只是眼底多了几分阴鸷,手中的乌金双钩上,还沾染着不知是谁的血迹,在火光下闪着妖异的光。
“为了我自己!”沈砚看到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骇,随即被疯狂的野心所取代,“恭亲王许我封王拜相,当今陛下许我赦免死罪,重入朝堂!可你呢?江令潮,你当年许我的,只有一个‘死’字!”
话音未落,他已暴喝一声:“杀了他们!”
死士们闻声而动,挥舞着利刃,如狼群般扑了上来。
“影七!”江令潮冷喝。
“在!”影七应声而出,双刀出鞘,化作一道银色的旋风,瞬间与死士群绞杀在一起,刀光血影,惨叫连连。
而江令潮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沈砚身上。
她动了,身形如一道赤色的闪电,手中长刀“惊澜”出鞘,带着海啸般的气势,直劈沈砚面门。
“铛!”
刀钩相击,火星四溅。
两人瞬间交手数十回合,招招致命,每一次碰撞都激起刺耳的轰鸣,甬道内的石壁被逸散的劲气划出一道道深痕。
沈砚的双钩刁钻狠辣,专攻要害,而江令潮的刀法则大开大合,一往无前,仿佛要将这十年积压的血海深仇,尽数倾泻在刀锋之上。
激战中,江令潮借力一个后跃,与沈砚拉开距离。
她不是要逃,而是看到了那九处已经安放好火药的引爆点,它们的核心,正是一个与青铜门上相似的龙形机关。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沈砚,你以为我来此,只是为了这陵中之物吗?”
不等沈砚反应,她猛然从怀中掏出另一块令牌——玄铁铸就,刻着一个古朴“甲”字的玄甲令!
她不退反进,身影在刀光剑影的缝隙中一闪而过,竟是将那枚玄甲令狠狠插入了中央的机关核心!
“父亲说过,龙脊九曲,皇陵为根,只认我赤潮江家的血脉!”她低喝一声,再次将指尖鲜血抹在令牌之上。
“嗡——”
整个地面剧烈地震颤起来,那九处刚刚被死士们启动的火药引信,火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逆转!
地面上,一道道铭刻的阵纹被血光点亮,连成一片。
沈砚脸色剧变,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惊声嘶吼:“你疯了?!引爆的方向逆转,会炸穿水道顶层,整座皇陵都会塌陷!”
江令潮冷眼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死人:“塌了又如何?我江令潮,生于大海,归于怒涛,从不跪帝王,更不拜皇陵!”
“轰!轰!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九处火药点同时引爆!
但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并未摧毁甬道,而是化作九道冲天火龙,直直轰向了水道上方的岩层!
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巨浪倒灌而入,整个皇陵水道开始疯狂崩塌,无数万斤巨石如雨点般砸落。
沈砚躲闪不及,被一块巨石砸中后心,惨叫一声,整个人被卷入狂暴的激流之中,瞬间消失无踪。
江令潮则借着爆炸的气浪,稳稳立于一块刚刚浮出水面的礁石之上。
在她身后,是正在分崩离析的皇陵,在她身前,是破晓时分汹涌的海面。
她从怀中取出一卷用鲜血写就的诏书,高高举起,用内力将声音传遍方圆十里:“先帝遗诏在此!恭亲王勾结外寇,弑君篡逆,罪证确凿!我,江令潮,赤潮海王,今日奉诏回京,清君侧——”
她的声音穿云裂石,充满了无尽的杀伐之气。
“赤潮归来,谁敢拦我?!”
话音刚落,前方的海面突然被巨大的阴影撕裂,上百艘黑色的战船破浪而出,船上站满了身披甲胄的精锐密卫。
为首一人,立于船头,白衣胜雪,风采卓然,正是当朝首辅谢雁廷!
千名密卫单膝跪地,声震云霄:“奉首-辅-令!护-海-王-归-京!”
三日后,金銮殿。
龙椅上的皇帝将手中的奏折狠狠砸在地上,面色铁青,龙袍下的身躯因暴怒而微微颤抖:“谢雁廷!你好大的胆子!身为首辅,竟敢勾结江家余孽,纵匪作乱,引爆皇陵,此乃欺君罔上,形同谋逆!”
殿下文武百官跪伏一地,噤若寒蝉,无人敢发一言。
唯有谢雁廷,依旧一袭白衣,孑然立于殿心。
他手中没有笏板,只捧着半块被烈火烧得焦黑的船板,上面依稀可见“赤潮”二字的残迹。
在皇帝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他忽然撩起衣袍,单膝跪地,将那块焦木高高举过头顶。
“臣,谢雁廷,有罪。”他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响彻大殿,“臣奉先帝密令,藏身朝堂十载,只为等一人归来。”
他缓缓抬眼,目光锐利如剑,竟是直视龙椅上的天子。
“今日,臣交还兵权,听凭陛下处置——但臣敢问陛下:若赤潮海王江令潮有罪,那十年前,下令灭她满门,将数万赤潮忠魂尽数屠于琅川之岸的,又是什么人?”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皇帝的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嘴唇翕动,却终究一个字也未能说出。
谢雁廷缓缓起身,不再看龙椅上的皇帝,转身向殿外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满朝文武的心上。
殿外,汉白玉石阶之上,江令潮一身赤红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尊从血海中归来的女王。
谢雁廷走到她身边,低声道:“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是谁了。”
她望着那宫门深处,唇边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很好。接下来,该轮到恭亲王了。”
他伸出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十指紧扣,掌心温热。
“走吧。”他说,“我们的路,从不往后退。”
在他们身后,那高悬于金銮殿之上的巨大匾额,在拂过京城的猎猎海风中,发出了“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轰然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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