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刘知寨见花荣救了人去,急忙点起一二百人,也叫他们来花荣寨里夺人。那一二百人里面,有两个新来的教头。为首的教头虽然会使得了些刀,但是武艺不及花荣;又不敢不听刘高的,只得带领众人奔花荣寨里去。守门军士进去报知花荣。此时天色还没有大亮,那二百来人拥在门首,谁敢先进去,都害怕花荣了得。
眼看天大亮了,又见两扇大门不关,只见花知寨在正厅上坐着,左手拿着弓,右手挽着箭。众人都拥在门前。花荣竖起弓,大喝道:“你这帮军士们!不知‘冤有头,债有主’。刘高派你们来,不要替他出头。你那两个新来的教头,还没见过花知寨的武艺。今天先让你们先看看花知寨的弓箭,然后你那帮家伙,想替刘高出头,不怕的就进来。看我先射大门上左边门神的骨朵头。”
搭上箭,拽满弓,只一箭,喝声:“中!”正射中门神的骨朵头。二百人都大吃一惊。
花荣又取第二枝箭,大叫道:“你们众人再看看:我第二枝箭要射右边门神头盔上的朱缨!”“飕”的又一箭,不偏不斜,正中缨头上。──那两枝箭都射定在两扇门上。
花荣再取第三枝箭,喝道:“你众人看我这第三枝箭,要射你那队伍里,穿白衣服教头的心窝!”
那人叫声“哎呀!”就转身先跑。众人大喊一声,一起都跑了。
花荣先让关上寨门,再来后堂看望宋江。花荣道:“小弟误了大哥,受此之苦。”
宋江答道:“我这无妨。只怕刘高那家伙不肯和你干休。我们也要计较个长短。”
花荣道:“小弟拼着丢了这道官诰,也要和那家伙好好理会。”
宋江道:“没想到那妇人恩将仇报,让丈夫打我这一顿。我本想说出真名,却又怕阎婆惜事发;因此就说是郓城客人张三。更没想到刘高无礼,要把我当做‘郓城虎张三’押上州去,找个囚车装我。如果把我当做清风山贼首,顷刻就是一刀一剐!不是得到贤弟来搭救,就算有铜唇铁舌,也和他解释不清。”
花荣道:“小弟心里寻思,只想着他是个读书人,一定会想着同姓之亲,因此写了刘丈,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没点人情。如今既然已经救回家里了,后面的事再说。”
宋清:你们两个真有意思。
宋江道:“贤弟差矣!既然你仗着豪势,救出了人,凡事要三思。自古道:‘吃饭防噎,行路防跌’。他被你公然抢了人,就着急派人来抢,又被你一吓,尽都散了。我想他怎么肯干休,必然要和你动文书。今晚我先跑上清风山去躲避,你明天就好和他白赖,终久只是‘文武不和,相殴’的官司。我要是再被他抓出去,你就和他解释不过。”
花荣道:“小弟只是一介勇夫,却无兄长的高明远见。只怕兄长伤重了走不动?”
宋江道:“无妨。事急难以耽搁,我只要熬到山下就行了。”当时就敷贴了膏药,吃了些酒肉,把包裹都寄在花荣这里。黄昏时分,就派两个军汉送出栅外去了。宋江自己连夜下去。
话说刘知寨见军士一个个都散回寨里来,说道:“花知寨十分英勇了得,谁敢去靠前,挡他的弓箭!”
两个教头道:“要是中他一箭,必然射个透明窟窿,真的都去不得。”
刘高那家伙始终是个文官,有些算计。当下寻思起来:“估计他这一次抢去,必然连夜放他上清风山去了,明天再来和我抵赖;就算是吵到上司,也只是‘文武不和,斗殴’之事。我又怎么奈何得他?我今夜派二三十军汉,到五里之外等候。倘若天幸抓到了,拿来悄悄的关在家里,再暗地派人连夜去州里,报知军官下来取,这就可以证明他和花荣一伙了,都能害了他们的性命。那时我独自霸着这清风寨,省得受那家伙的气!”
当晚点了二十多人,各执枪棒,连夜去了。大约晚上十点左右,去的军汉果然绑了宋江回来。刘知寨见了大喜,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先给我关在后院里,别让一个人得知!”
连夜就写了一封申状,派两个心腹之人,星夜去青州府飞报。第二天,花荣以为宋江上清风山去了,坐在家里,心里想道:“我先看他能咋地!”竟不来搭理刘高。刘高也假装不知道。两下都不说话。
话说这青州府知府正在升厅公座。那知府复姓慕容,双名彦达,是今上徽宗天子的慕容贵妃之兄;倚托妹子的势,专门在青州横行,残害良民,欺罔僚友,无所不为。
正要回衙吃早饭,只见左右公差接了刘知寨的申状,飞报贼情公事。知府接过来,看了刘高的文书,吃了一惊,就说道:“花荣是个功臣之子,怎么会勾结清风山的强贼?这罪犯非小,未审虚实…”
就派人过去,叫那本州的“兵马都监”来到厅上,吩咐他去。原来那个都监姓黄名信。因为他本身武艺高强,威镇青州,因此称他为“镇三山”。那青州地面所管下有三座恶山:第一就是清风山,第二就是二龙山,第三就是桃花山。这三个地方都是强人草寇出没的地方。黄信却自夸要“捉尽三山人马”,因此叫做“镇三山”。
这兵马都监黄信上厅去,领了知府的命令,出来点起五十个壮健军汉,披挂了衣甲,马上擎着那口丧门剑,连夜就下清风寨去,直到刘高寨前下马。
刘知寨出来接着,请到后堂,叙完礼,一边安排酒食接待,一边犒赏军士;后面取出宋江来,让黄信看了。黄信道:“这个不必问了。连夜找个囚车,把这家伙装在里面!”
给宋江头上抹了红绢,插一个纸旗,上写着:“清风山贼首‘郓城虎’张三”。宋江哪里敢解释,只得由他们安排。黄信再问刘高道:“你抓到张三的时候,花荣知不知道?”
宋清:真“法外狂徒”张三。
刘高道:“小官夜里十点左右抓了他,悄悄的藏在家里,花荣只以为他走了,安坐在家。”
黄信道:“既然这样就容易了。明天早上安排一付羊酒,到大寨里的公厅上摆着,再让四下里埋伏下三五十个人预备着。我自己去花荣家请他过来,就说道:‘慕容知府听说你这里文武不和,因此特派我来置酒劝和。’骗到公厅,你么就看我摔杯为号,动手抓住他,一起押上州里去。此计如何?”
刘高喝采道:“还是相公高见,此计真是‘瓮中捉鳖,手到拿来!’”
当天夜里定好了计策。第二天天亮,先在大寨左右两边帐幕里,预先埋伏了军士,厅上虚设着酒食宴席。早饭前后,黄信上了马,只带两三个从人,来到花荣寨前。军人进去传报。花荣问道:“来做什么?”
军汉答道:“只听他让报说‘黄都监专门来看望。’”
花荣听了,就出来迎接。黄信下了马,花荣请到厅上叙了礼,就问道:“都监相公,到这里有什么公干?”
黄信道:“下官蒙知府召唤,给我说因为你清风寨里面文武官僚不和,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知府担心二位因私仇而误公事,专门派黄某备些羊酒,前来给你二位讲和。已经安排在大寨公厅上,就请足下上马一起去。”
花荣笑道:“花荣怎么敢欺负刘高?他又是个正知寨。就是他总是要找花荣的过失。没想到惊动了知府,有劳都监下临草寨,花荣何以为报!”
黄信附耳,低言道:“知府实际上就是为了足下一人。要是需要动些刀兵动的时候,他是文官,能有什么用?你听我的就行。”
花荣道:“深谢都监过爱。”黄信就邀请花荣一起出门上马。花荣道:“先请都监少叙三杯再去。”
黄信道:“等说开了后,畅饮何妨?”花荣只得叫士兵备马。
当时两个并马而行,直到大寨下了马。黄信拉着花荣的手,一起上公厅去。只见刘高已经先在公厅上,三个人都相见了。黄信叫取酒来。从人已经先把花荣的马牵了出去,关了寨门。
花荣不知是计,只想着黄信和自己一样是个武官,必然没有歹意。黄信举起一杯酒,先劝刘高道:“知府为因为听说你们文武二官同僚不和,非常担心,今天特派黄信过来给你二位陪话。希望你们只以报答朝廷为重,往后有事,共同商议。”
刘高答道:“刘高不才,也懂些理法,怎么能让知府恩相如此挂心。我二人也没有什么言语争执,着是外人谣传。”
黄信大笑道:“妙哉!”
刘高喝完酒,黄信又斟第二杯酒来劝花荣,道:“既然刘知寨都这样说了,想必是闲人妄传,所以才会这样。请先喝一杯。”花荣接过酒喝了。
刘高拿个杯子,斟一杯酒回劝黄信道:“麻烦都监相公降临敝地,满饮此杯。”
黄信接过酒来,拿在手里,用眼四下一看,有十多个军汉簇上厅来。黄信把酒杯往地下一摔,只听见后堂一声喊起,两边帐幕里走出三五十个壮健军汉,一拥而上,把花荣拿倒在厅前。
黄信喝道:“绑了!”
花荣一片声叫道:“我得什么罪?”
黄信大笑,喝道:“你还敢叫哩!你勾结清风山强贼,一起背反朝廷,该当何罪?我念你往日的交情,就不去惊动拿你家老小!”
花荣叫道:“要有个证据。”
黄信道:“给你一个证据!让你看清楚真赃真贼,我不冤枉你。--左右!给我推出来!”
不一会儿,一辆囚车,一个纸旗,一条红抹额,从外面推了进来。花荣一看,竟然是宋江;当下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无言以对。黄信喝道:“这可不关我事,现在有告状者刘高在此。”
花荣道:“不妨,不妨!这是我的亲戚。他是郓城县的人。你非要强扭他做贼,到上司那里我自然会好好解释!”
黄信道:“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就押你到州里,你自己去解释。”就叫刘知寨点起一百寨兵防送。
花荣对黄信说道:“都监骗我来,虽然抓了我,就算到了朝廷,和他还有解释的地方。能不能看在我和都监都是武职官员的份上,不要脱我的衣服,让我坐在囚车里。”
宋清:还挺注重形象。
黄信道:“这件事容易,我就答应你。就叫刘知寨一起去州里搞清楚,不要枉害人性命。”当时黄信和刘高都上了马,监押着两辆囚车,带了四五十军士,一百寨兵,簇拥着车子,一路往青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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