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七月底的天气,夜凉风静,月白江清;水影山光,上下一碧。宋清觉得这个天气更适合喝酒,不适合杀人。大约八九点钟,大小船只都到了无为军岸边,找到那有芦苇深处,一字排开拴好了船只。
只见童猛回船来报道:“城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宋江就叫手下众人把沙土布袋和芦苇干柴都搬上岸,往城边去。听那更鼓时,大概才九点。宋江叫小喽啰各自拖了沙土布袋和芦柴,在城边堆垛好了。众好汉各拿手中兵器,只留下张横、三阮、两童六个人守船接应,其余头领都跑到城边去。
看城头上时,发现大概离北门有半里左右,宋江就叫放起带铃的鹁鸽。只见城上伸出一条竹竿,缚着白号带,随风飘起来。宋江见了,就叫军士在这城边堆起沙土布袋,吩咐军汉赶紧挑着芦苇油柴上城去。只见白胜已经在那里接应等候了,用手给众好汉指道:“那条巷子就是黄文炳的住处。”
宋江问白胜道:“薛永、侯健在哪里?”
白胜道:“他们两个潜进黄文炳家里去了,就等哥哥到来。”
宋江又问道:“你之前看见石勇、杜迁么?”
白胜道:“他们两个在城门边附近等着。”
宋江听了,带着众好汉下城来,直到黄文炳家门前,只见侯健闪在房檐下。宋江叫过来,附耳低言道:“你去把菜园门开了,放那些军士把芦苇油柴都堆在里面;再叫薛永找个火把来点着,再去敲黄文炳的门道:‘隔壁大官人家失火!有些箱笼和家具搬过来寄存!’把门敲开,我自有安排。”
宋江让众好汉分几个守住两头。侯健先去开了菜园门,军汉把芦柴搬来堆在里面。侯健就找了火种,递给薛永拿去点着。侯健就闪出来,跑去敲门,叫道:“隔壁大官人家失火!有些箱笼和家具搬过来寄存,快开开门啊!”
里面听了就起来看,只看见隔壁火起,连忙开门出来。晁盖、宋江等大喊一声杀了进去。众好汉也各自动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把黄文炳一家内外大小四五十口全都杀了,不留一人,但是就是没有找到黄文炳。众好汉把他以前酷害良民积攒下的所有金银珠宝都收拾完,呼哨一声,众多好汉都扛了箱笼家财,跑到城上去。
宋清:造孽啊。
话说石勇、杜迁看见火起,各拿出尖刀,就杀了守门的军人,又看见前街邻合,拿了水桶梯子,都跑过来救火。石勇、杜迁大喝道:“你那些百姓不得往前!我们是梁山泊好汉,有数千人在此,来杀黄文炳一家坏人,给宋江、戴宗报仇!不关你们百姓的事!你们快回家躲好了,不得出来管闲事!”
众邻合有不相信的,停住了脚看。只见黑旋风李逵抡起两把板斧,从地上卷过去,众邻合方才大喊一声,抬着梯子、水桶,一哄而散跑了。
这边后巷也有几个守门的军汉,带了些人,拖了麻搭火勾,都跑来救火。早被花荣拉起弓,当头一箭,射翻了一个,李逵大喝道:“要死的就来救火!”那伙军汉就一起都退去了。
只见薛永拿着火把,就在黄文炳家里,前后点着,一会儿乱乱杂杂的火起。当时李逵砍断铁锁,大开城门。一半人从城上出去,一半人从城门下出去。只见三阮、张、童,都来接应,合成一处,扛抬财物上船。
无为军已经知道江州被梁山泊好汉劫了法场,杀死了无数的人,怎么敢出来追赶,只得回避了。这宋江一行众好汉只恨抓不到黄文炳,都上了船,摇开了,往穆弘庄上去。
话说江州城里看见无为军那边起火,烧红了半边天,满城都闹哄哄的;只得报知本府。这黄文炳正在府里商量事情,听到报信,慌忙来禀知府道:“敝乡失火,我要赶紧回家看看!”蔡九知府听了,连忙叫打开城门,派一只官船送他。
黄文炳谢了知府,随后出来,带了随从,慌忙上船,摇开江面,往无为军去。看见火势猛烈,映得江面上都红了,梢公说道:“这火应该是北门里着火。”
黄文炳听说了,心里越慌。眼看摇到江心里,只见一只小船从江面上摇过去了。不一会儿,又是一只小船摇了过去,却不直接过去,而是向着官船直撞过来。随从喝道:“什么船!竟然敢这样直接撞来!”
只见那小船上一条大汉跳起来,手里拿着挠钓,嘴里应道:“去江州报失火的船!”
黄文炳便钻出来,问道:“哪里失火?”
那大汉道:“北门的黄通判家,被梁山泊好汉杀了一家老小,劫了财宝,现在还在烧着哩!”
黄文炳失口叫声“完了”,不知怎么办。那汉听了,一挠钓就搭住了船,跳过来。
黄文炳也是个机灵的人,早就瞧出了八分不对,就往船梢后跑,往江里踊身就跳。
宋清:哦豁,跑了。
只见黄文炳面前又开过来一只船,水底下钻过来一个人,把黄文炳拦腰抱住,把头揪起,扯上官船去。船上的那个大汉早来接应,就用麻索绑上。那摇官船的梢公只管磕头求饶。李俊说道:“我不杀你们,只要捉黄文炳这家伙!你们自己回去,说给蔡九知府那贼驴知道:俺梁山泊好汉们先放着他那颗驴头,早晚就要来取!”
梢公战抖抖的道:“小人去说!”李俊、张顺,拖黄文炳到自己的小船上,放那官船回去了。
两个好汉摇着两只快船,直奔穆弘庄上。一会儿就摇到岸边。看见一行头领都在岸上等候,搬运箱笼上岸。听说抓到了黄文炳,宋江不胜之喜。众好汉也一起心中大喜,说道:“正要和此人见面!”
李俊、张顺就把黄文炳带上岸。众人看了,监押着,离开了江岸,到穆太公庄上去。朱贵、宋万,迎接众人,进到庄里草厅上坐下。
宋江把黄文炳剥了湿衣服,绑在柳树上,请众头领围着坐好。宋江叫人取一壶酒来给众人敬酒。上至晁盖,下至白胜,共是三十位好汉,都敬遍了。宋江大骂:“黄文炳!你这家伙!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非要害我,三番五次,教唆蔡九知府杀我们两个!你既然读过圣贤之书,为什么要做这种毒害的事!我又不是和你有杀父之仇,你为什么非要搞我!你哥哥黄文烨与你这家伙一母所生,他怎么这样喜欢做善事!经常听你那城中都叫他‘黄面佛’,我昨夜也分毫没有侵犯他。你这家伙在乡中专门害人,交结权势,讨好官长,欺压良善,──我知道无为军人民都叫你‘黄蜂刺’!我今天先帮你拔了这个‘刺!’”
黄文炳求饶道:“小人已经知道错了,只求早死!”
晁盖喝道:“你那贼驴!还怕你不死!你这家伙!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宋江就问道:“哪个兄弟替我下手?”
只见黑旋风李逵跳起身来,说道:“我给哥哥动手割这家伙!我看他这么肥胖,倒是适合烧着吃!”
晁盖道:“说得是。”叫道:“拿把尖刀来,在找盆炭火来,细细地割了这家伙,烧来下酒给我贤弟消这怨气!”
李逵拿起尖刀,看着黄文炳,笑道:“你这家伙在蔡九知府的后堂,最会说黄道黑的害人,无中生有的掇撺他!今天你想要快死,老爷非要你慢死!”就用尖刀先从黄文炳腿上割起。挑好的,在面前的炭火上烤来下酒。割一块,烤一块。不一会儿就割死了黄文炳,李逵方才拿刀割开胸膛,取出心肝,拿去给众好汉做醒酒汤。
宋清:限制级场面。
众多好汉看割了黄文炳,都来草堂上给宋江贺喜。只见宋江先跪在地上。
宋清:大哥,你又想干什么?
众头领慌忙都跪下,齐道:“哥哥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兄弟们怎敢不听?”
宋江便道:“小可不才,自小学吏,初世为人,就要结交天下好汉。怎奈力薄才疏,不能接待,以遂平生之愿。自从刺配江州,多感晁头领和众豪杰苦苦相留,宋江因为严守父亲教训,没有答应留在山上,那时候真是天赐的机会!一路直到浔阳江上,又遇见了许多豪杰。没想到小可不才,一时间酒后狂言,险些连累了戴院长性命。感谢众位豪杰不避凶险,来到龙潭虎穴力救残生;又蒙众位协助报了冤仇。现在犯下大罪,闹了两座州城,必然申奏朝廷去了。今日不由宋江不上梁山泊投托哥哥去。不知众位意下若何?如果愿意跟着我上梁山,现在收拾好就走;如果不愿意去的,也尊重大家的意见,只怕事情败露,反遭....”
宋清:大哥,你口口声声说不肯上山,之前在清风寨拉了一帮人去,这次在江州又要拉一帮人去。其他人是一个一个拉,你是一帮一帮的批发啊。
说还没说完,李逵先跳了起来,叫道:“都去!都去!要是有不去的,先吃我一鸟斧,砍成两截就行!”
宋江道:“谁让你你这样粗鲁说话!一定要各位弟兄们心肯意肯,才能一起去。”
众人议论道:“现在杀死了这么多官兵人马,闹了两处州郡,他怎么会不申奏朝廷?必然派来兵马抓捕。现在如果不随哥哥去,同死同生,又能到哪里去?”
宋江大喜,谢了众人。当天先叫朱贵和宋万先回山寨里去报信,然后分作五队进程:
头一队,就是晁盖、宋江、花荣、戴宗、李逵;
第二队,就是刘唐、杜迁、石勇、薛永、侯健;
第三队,就是李俊、李立、吕方、郭盛、童威、童猛;
第四队,就是黄信、张顺、张横、阮家三兄弟;
第五队,就是穆弘、穆春、燕顺、王矮虎、郑天寿、白胜。
五队共二十八个头领,带了一干人等,将这所得的黄文炳家财,各自分开,装载上车子。穆弘带了穆太公和老婆孩子等人,把所有的家财金宝,都装在车上。庄客里面有不愿去的,都打发他些银两,自己去到别的主人家去做工,有愿去的,就一起去。前四队陆续去了,第五队穆弘收拾好庄内东西,放起十多个火把,烧了庄院,丢下了田地,自己往梁山泊去了。
宋清:好好的当个大地主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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