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佑把密钥插回保险柜，关上前顺手抹了把脸。那股压在胸口的闷劲儿还在，像一块没落地的石头。他不想再盯着屏幕找答案了，系统能被白名单权限操控，说明对方不止懂技术，还熟悉底层架构。这种事，已经超出了他单打独斗能解决的范围。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笔记本合着，U盘拔出，塞进西装内袋。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能再靠系统带节奏，得有人帮他在现实里撬个支点。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秘书发来的消息：陈德海那边回了，约他明早十点，城西“听松居”茶室，说有事面谈。
赵天佑盯着那条信息看了三秒，删掉聊天记录，顺手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他没问为什么是现在，也没琢磨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知道，有些人出手从不赶热闹，专挑你刚摔完跤、还没站稳的时候递拐杖——不是好心，是看中了你能走多远。
第二天一早，他穿了件深灰羊绒衫，外搭黑色大衣，腕表没换，还是那块百达翡丽。车子开到听松居门口，他让司机在路边等，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茶室不大，走的是老派路子，木格窗，矮几，墙上挂了幅字：商道即人道。
陈德海已经到了，坐在靠里的位置，手里捏着一把紫砂壶，正慢悠悠地烫杯。见赵天佑进来，抬了下手，没说话，只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您这地方挺隐蔽。”赵天佑坐下，目光扫过四周。没有监控，也没有服务员来回走动，安静得像是被切出去的一块空间。
“老了，图个清净。”陈德海倒了杯茶推过来，“你也知道，现在这行当，耳朵太多，嘴太杂。”
赵天佑没动那杯茶，只看着他。
陈德海笑了笑，“星海的事，我听说了。”
赵天佑眉梢没动，“听说什么？”
“有人在你系统里埋钉子，借你团队的手往外传数据。”他语气平得像在聊天气，“更狠的是，他们算准你会查，所以留了个‘修复’的名头，让你自己把漏洞当成补丁打进去。”
赵天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这不是新闻，是确认。对方不仅知道，还比他看得更透。
“您怎么知道的？”他问。
“我不做科技，但我做地产。”陈德海把壶放下，“可我合作的每一家设计院、每一家施工方，都得用智能调度系统。你们那款手环，去年就进了我旗下三个项目的标配采购清单。要是它真有后门，我现在坐的这把椅子，可能早就被人录了音。”
赵天佑终于端起茶喝了一口。茶不烫，也不香，但够干净。
“所以您现在来找我，是因为担心自己被牵连？”
“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人，在被人从背后捅刀子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报警，不是发声明，而是把整台机器拆了查电路。”陈德海直视他，“这种人，要么疯了，要么……眼里有大局。”
赵天佑没接话。
陈德海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江湾地块联合开发意向书》。他没直接递过去，而是轻轻放在桌上，又压上了一枚袖扣。
赵天佑目光落了下去。
那枚袖扣的造型很特别，弧形边缘带一道斜切面，和他腕表表带上的金属扣，一模一样。
“三年前，瑞士一场私人拍卖，这块表全球最后三块之一。”陈德海说，“两块下落明确，一块流拍。后来我听说，有人用五百万拍走了它，付款账户是个空壳公司，追踪不到实控人。”
他顿了顿，“但现在我知道是谁了。”
赵天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表，又抬眼。
“您想让我做什么？”
“竞标江湾地块。”陈德海把文件往前推了半寸，“我出资源，你出方案。地块性质还没公布，但我能确保你拿到开发资格。你要的，是实操平台；我要的，是信得过的人掌舵。”
赵天佑翻开文件，快速扫了一遍。条款模糊，没写股权比例，也没提决策机制，更像是一个邀请函，而不是合同。
他合上文件，“您不怕我拿了方案自己单干？”
“怕。”陈德海点头，“但更怕你被别人拉走。江湾那块地，不是普通项目，它会成为新区的锚点。谁拿下它，谁就有资格定义未来五年的城市格局。”
他看着赵天佑，“而我宁可赌你有野心，也不赌你没底线。”
赵天佑沉默了几秒，忽然问：“上次拍卖会，您为什么当场拆我台？”
陈德海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是说那几幅赝品？”
“系统告诉我，花出去就算完成任务。结果您一句话，让我亏了一千万。”
“系统？”陈德海摇头，“钱能花出去，不代表你赚回来。那几幅画，连仿品都算不上，是AI生成的数字复刻件，打印出来做旧的。你买它，等于往自己名下塞垃圾资产。”
他盯着赵天佑，“你要真靠这种东西过任务，我不拦你。但你要想跟我合作，就得明白一件事——在这个圈子里，真假不重要，价值才重要。没人关心你花了多少，只关心你能带来什么。”
赵天佑指尖在文件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知道对方说得对。那场拍卖，他太依赖系统提示，忘了现实世界的规则不是由数据决定的。
“我可以做方案。”他说，“但设计权必须在我手上。”
“包括规划、建筑、商业动线？”
“全部。”
陈德海看着他，眼神像在称重。
三秒后，他忽然抬手，解下腕上的百达翡丽，轻轻放在桌面上。
“这表，我戴了八年。”他说，“不是因为它值钱，是因为它从不乱报时。它坏了，我自己修；它走慢，我自己调。我不靠它告诉我现在几点，我靠它证明——我能掌控自己的节奏。”
他把表推向赵天佑，“你要是连这点实权都抓不住，那咱们就没必要往下谈了。”
赵天佑没接表，也没签文件。
他只是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袖。
“下周竞标前，我会把方案发您邮箱。”
陈德海坐着没动，嘴角微微扬起。
“等你消息。”
赵天佑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听见背后传来一句话：
“系统选人，从来不是看谁有钱，是看谁——还没被钱收买。”
他脚步没停，推门而出。
外头阳光刺眼，他抬手挡了一下，腕表在光下闪了道冷光。
车门关上的瞬间，他掏出手机，打开邮箱，新建一封空白邮件，收件人填了陈德海的地址。
光标在正文框里闪着，他一个字没打。
但他的手指，已经点开了附件上传功能。
硬盘里的原始数据包，正在加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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