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拐出医院后街,赵天佑就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后视镜里,林婉还在睡,呼吸比之前稳了些。五百万砸下去,命是保住了,可他心里那根弦越绷越紧。系统那一连串“建议”,像极了过去游戏里的引导任务——你以为你在自由行动,其实每一步都踩在别人画好的格子里。
他不信了。
不是不信系统能预警,而是不信它“好心”。
车子开到城郊,拐进一栋没挂招牌的二层小楼。这里是星海科技的临时指挥点,没人知道他今晚会来。他把林婉交给等在门口的私人护士,一句话没多说,直奔二楼监控室。
桌上摆着三台笔记本,其中一台正连着江湾地块的地质数据后台。陈德海团队三天前提交的报告他看过,数据平整得像AI生成的——太干净,反而假。
他打开系统日志,翻到凌晨那条警告:
【江湾地块地下存在未标注溶洞,承载力不足,建议重新评估】
这条提示出现的时间,正好是林婉被送进ICU后十分钟。
太巧了。
上一次系统“主动建议”,是让他去安全屋。再上一次,是让他启用情感隔离。每一次,都发生在危机爆发后,像在推他走某条路。
赵天佑合上电脑,拨通工程部老周的电话:“抽三个人,带便携雷达,两小时内到江湾东区绿化带集合。任务代号‘夜巡’,不走公司流程。”
“陈总那边……要不要报备?”
“不报。”
电话挂断,他起身走到窗边。远处工地的探照灯扫过夜空,像巡逻的探针。陈德海是他目前最大的合作方,江湾项目一旦落地,能撬动百亿资金流。可如果这块地本身就有问题,而对方知情不报……
那就不叫合作,叫埋雷。
两小时后,雷达数据传回。
地下三十米,确实有空腔结构,雷达波反射异常,初步判断是溶洞群。但问题不在深度,而在位置——正好位于规划中主楼地基正下方。
赵天佑盯着三维建模图看了三秒,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赵总,外面有陈总的车。”助理拦在门口。
“让他等。”
他没回工地,而是去了星海科技的档案库。十年来所有竞标项目的股东资料都在这里,加密但可查。他输入“江湾地块”,调出五家竞标方名单,再用内部权限交叉比对持股人信息。
手指停在第三行。
宏远地产,主推50层超高层方案,设计风格激进,报价最高。其匿名股东王振宇,持股30%,资金来源不明。
他点开王振宇的公开履历,前年娶了陈德海独女,现任宏远副总。
赵天佑把屏幕截图保存,顺手导出银行流水关联图。宏远过去半年有三笔大额转账来自陈德海名下离岸公司,总额两千四百万,用途写着“技术咨询费”。
咨询费?一个女婿,收老丈人两千多万咨询费?
他冷笑,把资料打包发给法务团队,备注:**“准备证据保全,随时可公开。”**
天还没亮,他回到临时办公室,刚坐下,手机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
“别碰不该看的东西。”
他回了个“?”
对方再没动静。
早上八点,江湾地块竞标预备会准时开始。
会议室在市中心某酒店十八楼,长桌坐了十几人,开发商、设计院、政府代表。陈德海坐在主位,西装笔挺,脸色沉稳。看到赵天佑推门进来,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赵总,昨晚没回消息,还以为你临时有事。”
“有点私事处理完,就来了。”赵天佑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没打开,“不过在开会前,我有个事想确认一下。”
“你说。”
“咱们用的地质报告,是你们团队出的吧?”
“没错,第三方机构联合勘测,数据经过三轮复核。”
赵天佑点头,打开电脑,接上投影。
屏幕上出现一段雷达扫描视频,接着是地下空腔的三维模型。
“这是我们昨晚独立复勘的结果。”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下三十米,发现大型溶洞群,形成时间远早于地块开发。按原方案打桩,地基沉降风险超过87%。”
会议室瞬间安静。
有人低头翻报告,有人交换眼神。陈德海没动,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赵总,这个数据来源是?”
“我们自己的团队,设备是德国进口便携式地质雷达,误差率低于0.3%。样本已送检,报告三小时后出来。”
“你这是质疑我们报告造假?”
“我没这么说。”赵天佑调出第二张图,“但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宏远地产,这次竞标的设计方案最激进,楼越高,地基承重要求越高。而它的股东之一,王振宇,恰好是您女婿。”
陈德海猛地抬头。
“您没申报这层关系,按招投标法,属于重大利益冲突。更巧的是,过去半年,您名下的离岸公司向宏远打了两千四百万‘咨询费’。这笔钱,走的是私人账户,没进集团财报。”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对方:“我不是在质疑您的人品。我是在质疑,这份地质报告,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为某个设计方案量身定做的?”
“放肆!”
陈德海一掌拍在桌上,茶杯震得跳起来。
“你一个后生,凭一条野路子数据,就敢在这里血口喷人?我陈德海在地产圈三十年,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所以您愿意配合第三方重新勘测?”
“当然!只要程序合法,我双手支持!”
“好。”赵天佑合上电脑,“那我建议,今天就启动复测。设备我已经联系好了,两小时内能到位。您要是没问题,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安排。”
陈德海盯着他,眼神像刀。
会议室没人说话。
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假装整理文件。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局,表面是技术争议,背后是利益撕扯。
赵天佑没退。
他知道,一旦让步,这块地就会按原方案推进。宏远赢,陈德海赢,输的是整个项目的安全底线。
他不怕撕破脸。
真正让他警惕的,不是陈德海有没有私心,而是——
为什么系统偏偏在这个时候,给了他这条“建议”?
如果陈德海真有问题,系统早该在合作初期就预警。如果没问题,那系统为何要挑拨?
他越想越冷。
这不像是在帮他避险,倒像是在制造冲突,把他推向某个对立面。
就像医院那场火,逼他离开,逼他依赖“安全屋”。
现在,又用一块地,逼他和陈德海翻脸。
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他正出神,陈德海忽然开口:“赵天佑,你今天这出戏,演得漂亮。但我问你一句——你真以为,你查到的东西,没人知道吗?”
赵天佑抬眼。
“我女儿结婚那天,我就把王振宇的股份冻结了。那笔‘咨询费’,是他们公司虚报的,我前天刚让法务追责。你看到的转账记录,是旧数据。”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的勘探队交出来,我查清楚他们怎么绕过安保进的工地。如果真是你指使的,咱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赵天佑没动。
他知道,这句话才是真正的摊牌。
不是问“你信不信我”,而是问“你服不服管”。
陈德海不是在解释,是在立威。
一个老派商人,最不能忍的,不是对手聪明,而是后辈不敬。
他缓缓开口:“我的人,是星海工程部正式员工,行动记录全在公司系统。您要查,走正常流程,我配合。但江湾地块的复测,今天必须开始。不是信不信任谁,是这块地,不能埋雷。”
“好。”陈德海冷笑,“那你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停下。”
“不行。”
“你非要逼我?”
“我不是逼您。”赵天佑直视他,“我是逼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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