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晨光刚爬上窗台，林川就着手机屏幕的光摸到床头。
系统提示音还在震，他划开界面，川晚家安直播间的签到标识正泛着暖黄的光——这是他今晨的第一桩事。
指尖刚触到确认键，手机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二十多条预警弹窗像炸了窝的麻雀，直播间实时监控异常评论激增风险等级：橙色的字样在屏幕上跳得人心慌。
妈——他本能喊了一声，又咽回去。
周秀芬这两天为直播熬得早，他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刺骨。
滑动评论区的手指顿住：数百条新账号头像清一色卡通熊，ID全是小熊爱吃菜123之类的模板，内容却统一得可怕：菜里有虫卵！收银员懂个屁种植！退钱！
骗子！
他迅速调出IP分布图，蓝色光点密集聚在三个IDC机房位置——典型的水军矩阵。
后槽牙咬得发酸，前世做客服时见过太多这种套路：先煽动情绪，再带节奏引战，最后收割流量。
但这次...他盯着屏幕里母亲昨天蹲在菜地的录像，泥点沾在她眼角的皱纹里，突然笑了。
手机在掌心发烫，他按下小陆的号码。小陆，接通瞬间他直入主题，把溯源回放功能提前上线，再加个顾客见证入口。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川哥，不是说下周才测试吗？林川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晨光里能看见厨房飘起的炊烟——那是母亲在煮他最爱的红豆粥。现在上。他说，水军要的是热闹，我们给的是热闹里的锚。
厨房传来瓷碗轻碰的脆响。
林川转身时，周秀芬正端着粥出来，围裙上沾着青菜叶，手机还捏在另一只手里。
她指尖发颤，屏幕里的恶意评论映得她眼底发红：川川，这些...这些孩子怎么...话没说完，手机被轻轻抽走。
妈，你看。林川点开刚上线的顾客见证入口，第一张图是陈阿婆的长信，纸边卷着毛，字迹歪歪扭扭却极工整：我高血压，秀芬每次都挑叶背薄的青菜，说钠含量低。
上回我摔了，她蹲在地上给我系鞋带，说阿婆的鞋绳要系紧，我妈也这么教我的。照片里还有半张皱巴巴的药单，日期是三年前。
周秀芬凑近看，指腹轻轻蹭过屏幕上的字迹：这是...去年冬天在社区送菜时，阿婆塞我兜里的。她翻到下一张，是张订单截图，备注栏写着给李奶奶多装把葱，她儿子出差了，底下回复：秀芬阿姨，奶奶说您的葱比亲孙女还贴心。再往下，是社区团购群的聊天记录，满屏都是：秀芬姐的菜带露水，我家老头说比超市新鲜上次我发烧，她特意送了姜茶，还留了煮法。
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周秀芬声音发哑，眼角泛着水光。
林川把粥推到她面前，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可大家都记得。
妈，他们骂的是骗子，但你二十年做的事，比金子还真。
中午十二点，直播间准时亮起。
周秀芬没像往常那样笑着打招呼，她点击播放键，顾客见证合集开始滚动：陈阿婆的信、李奶奶的订单、社区群的聊天记录，背景音乐是林川找老街坊录的民谣，调子轻得像风。
弹幕刚开始还刷着营销号，渐渐慢下来，有人发：我奶奶也这样，她不说多好，就是总把最好的塞我兜里。
宁安老街七号突然冒出来：我是她超市前同事，08年她钱包被偷，里面有三个月工资，可她看顾客没带钱，还是垫了五十块。
后来我们要凑钱给她，她死活不要，说人都有难处。
我是隔壁包子铺的！我是她教过挑菜的孕妇！弹幕像涨潮的河，真实的故事一个接一个涌上来。
林川盯着后台数据，负面评论占比从68%掉到29%，温暖真实这些词成了新的关键词。
二十公里外，星火传媒的落地窗前，程莉的咖啡杯重重磕在桌上。
屏幕里的曲线像被刀砍过，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捏得发白。联系大V！她突然吼道，标题就叫《秀芬阿姨的眼泪，是新的收割镰刀》！助理刚应下，她又补了句：要带情绪，要让读者觉得被骗！
可文章发出去半小时，阅读量卡在五千上不去。
程莉盯着后台，限流提示刺得她眼睛疼。
更糟的是，几个带头的大V账号突然弹出违规封禁48小时的通知。
她抓起手机摔在沙发上，皮套裂开道缝：这他妈不是规则能控的...尾音消散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照出眼尾细细的红血丝。
夜色漫进窗户时，林川把顾客见证合集剪成短视频，配文：她说她不是专家，可街坊们叫她秀芬阿姨，叫了二十年。视频刚发三小时，转发量破了十万。
他正揉着发涨的太阳穴，系统提示音轻响：【检测到家庭声誉正向传播峰值，亲情值 40，创业资源模块激活倒计时：3/7日】。
他望向窗外，直播间的数据屏还亮着，蓝莹莹的光像一片不会熄灭的麦田。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川川，阿婆们在群里说要给我做锦旗，你爸正打磨木框呢。
林川笑着回了个好，转身往客厅走。
路过爸妈房间时，门缝里漏出沙沙的响声——是砂纸摩擦木头的声音。
他踮脚看了眼，林建国正低头打磨一块枣红色木匾框，老花镜滑到鼻尖，嘴里还念叨着：得打磨光滑了，别扎着秀芬的手。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远处传来模糊的车鸣。
林川摸出手机，系统界面的亲情值数字还在微微跳动。
他知道，有些东西比流量更结实——比如二十年攒下的信任，比如有人真心实意地，爱你。
而此刻，市商务局的公文袋静静躺在办公桌上，最上面的文件写着：关于宁州市社区温情经济典型案例的调研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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