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棂时，林川的指尖刚触到手机屏幕。
系统界面的暖黄光斑在掌心跳动，创业资源升级倒计时：6/7的提示像颗小太阳，把宁州头部主播合作名单的解锁条件照得清晰——需要连续三日家庭场景直播互动率破十万。
他正想往下划，手机突然在掌心跳动起来，震得虎口发麻。
是苏晚的消息。
截图里，宁州打假联盟的公众号标题红得刺眼：《诚信商户背后的剧本工厂》。
林川瞳孔微缩，滑动屏幕的指尖发紧——百条剪辑片段里，母亲周秀芬正低头在超市收银台算账，数字按错三次才红着脸向顾客道歉；打包蔬菜时手忙脚乱，菜叶子掉了一地；直播中把有机菠菜念成有鸡菠菜，自己先笑弯了腰...
他们把秀芬阿姨最笨拙的样子剪在一起。苏晚的语音带着急，现在直播间举报量暴增，平台刚通知我，账号要暂停推荐72小时。
林川抬头看向厨房。
周秀芬正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手里的汤勺悬在砂锅上，半天没动。
她今早特意穿了件蓝布衫，是上次直播时观众说看着亲切的那件，此刻衣角却被她攥出一道道褶子。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把眼角的细纹照得清清楚楚——那是林川昨天帮她贴面膜时，她笑着说老了老了的地方。
川川。周秀芬突然转身，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我把直播设备关了。
厨房的插座咔嗒一声，摄像头的小红灯灭了。
林川看见母亲的手指还搭在电源插头上，指节发白，像要把塑料捏碎。
她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不知道是砂锅的热气，还是别的什么：我本来就是个收银员，认字都不利索......不该站在镜头前让你们跟着丢脸。
林川没说话。
他走到父亲放旧电脑的木桌前，键盘上还沾着早晨剥蒜的蒜汁。
点击鼠标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监控画面跳出来时，周秀芬的呼吸突然顿住——那是昨天凌晨四点十七分的菜地，她蹲在泥地里，旧胶鞋沾着湿土，指甲缝里全是泥，正把烂叶一片一片摘干净。
镜头里的她咳得直不起腰，手撑着膝盖缓了半分钟，又继续低头挑菜。
妈，你看。林川把视频拖到剪辑软件里，字幕条在指尖跳动，2023年10月14日，凌晨4:17，秀芬阿姨今天的第12筐菜。
周秀芬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屏幕。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视频里自己沾着泥的手背，像在碰什么易碎的东西：那天风大......你爸非让我多穿件外套，我嫌麻烦......
所以今天中午，我们回去。林川关掉剪辑软件，抬头时目光灼灼，不预热，不开场白，就你穿着这件蓝布衫，拿着刚拔的白菜，跟街坊们唠唠这菜怎么来的。
周秀芬的手指还停在屏幕上，忽然轻轻抖了一下。
她抬头看林川，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你......不怕更招骂？
怕。林川实话实说，但他们骂的是剧本，可你蹲在泥里挑菜的样子，比剧本真一万倍。
中午十二点，直播间的提示音准时响起。
没有精心布置的背景板，没有打光的暖光灯，镜头里只有周秀芬的旧围裙——那围裙还是林川高中时的校服改的，袖口磨得发毛。
她手里攥着颗带泥的白菜，菜叶上还挂着晨露，滴在镜头前的桌子上，溅起小小的水痕。
弹幕像潮水般涌来：退钱！骗子！连字都不认识还当标杆？
林川站在镜头外，能看见母亲的喉结动了动。
她把白菜举到眼前，叶尖几乎碰到鼻尖：这颗菜，是我老林家种的。她的声音带着点颤，像小时候哄他睡觉哼的摇篮曲，我爸浇的水，我妹洗的泥，我打包的......她低头看了眼白菜根上的泥，笑了，我没读过书，认字慢，可我知道，烂菜不能卖给街坊。
你们要是不信，明天来地里看，我带你们挑，我教你们认哪片叶子是虫咬的，哪片是自然黄的。
弹幕突然顿了顿。
有人发：阿姨，你刚才说我爸，是建国叔吗？
周秀芬点头：对，就我家那口子，今早还蹲地里给菜苗搭棚呢。她摸了摸白菜叶子，我也不是专家，可我卖的每一把菜，都是给我爸妈吃的那样挑的——我爸妈走得早，现在就剩我和老林......她声音低下去，我们就想，把菜挑好了，让吃的人也能多陪爸妈吃几顿饭。
直播间突然安静了两秒。
下一刻，弹幕像炸开的烟花：阿姨我信你！明天我去地里！建国叔咳嗽声我听见了，跟我爸当年一模一样！
苏晚的消息弹进林川手机：检测报告和备案编号已同步到后台，小陆的水印系统自动比对了，那些说批发市场拿货的截图，匹配度只有0.2%。林川抬头，看见镜头里母亲的眼镜片泛着光，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屏幕的反光。
直播结束时，秀芬阿姨我们信你的话题已经冲上热搜第三。
林川关掉数据面板，手机在掌心发烫——系统界面的签到按钮变了，川晚家安直播间（临时）几个字泛着暖光，下方提示：【家庭形象正向传播峰值，亲情值 30，舆情净化卡（1/1）已发放】。
他愣住。
这是系统第一次主动标记虚拟空间。
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手机屏保是今天早上拍的全家福：父亲扶着母亲的腰，母亲踮脚掸牌匾上的灰，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株抽新枝的老树。
原来你也在守她。林川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的舆情净化卡。
与此同时，宁州中心写字楼28层，程莉把咖啡杯重重按在桌上。
助理的声音还在耳边：直播观看人次破百万，现在超市里川晚家安的白菜卖断货了......
有意思。程莉涂着正红甲油的手指敲着桌面，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把刀，那咱们就看看，这真实能撑多久。她忽然笑了，去查查，川晚生鲜最近的蔬菜供应商......有没有什么能挑的刺。
夜色渐浓时，林川给母亲煮了碗酒酿圆子。
周秀芬捧着碗，热气模糊了眼镜，却挡不住眼里的光：川川，明天咱们早上去菜地，我教你认虫眼......
林川应着，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他拿出来，是供应商群的消息提示，最上面一条被顶到最前：【紧急通知：因天气原因，A区蔬菜基地明日起暂停供货......】
他指尖微顿，抬头时正撞上母亲期待的眼神。
林川把手机扣在桌上，笑着舀了颗圆子放进母亲碗里：好，明天我早起。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洒在手机背面。
未读消息的红点像颗小火星，在黑暗里微微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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