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阳台栏杆时,林川的指节在手机壳上敲出细碎的节奏。
他盯着陈阿婆家那扇亮着暖黄灯光的窗户,三百米外的玻璃上蒙着层薄雾,隐约能看见老人踮脚挂灯笼的影子——那是昨夜社区互助会上,孩子们用彩纸糊的小橘灯。
“家脉系统”的数据流在视网膜投影里翻涌,他调出昨夜十点十七分的签到记录,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以往系统自动投放的签到点,时间戳会缀着机械的“系统判定”标签,可此刻陈阿婆家的记录末尾,却浮动着淡金色的“情感共振触发”字样。
更下方的数据分析图里,七条交错的波峰像绽放的烟花——是七位老人围坐包饺子时的笑声峰值,最高那道来自王奶奶,她孙子视频时喊的那句“奶奶包的饺子最香”,把声纹波推到了98.7的高分。
“原来不是我选谁,是他们自己……”林川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阳台围栏的锈迹,那是父亲上周刚刷的蓝漆,此刻还沾着零星的白漆点——母亲说蓝色太沉,偷偷混了白漆调淡。
手机在掌心震动,家徽标志浮起新提示,冷白的光映得他眼尾发青:【“万家灯火”计划进入预热阶段,首盏分灯已燃,守护者名录开放查询权限】。
他点进去,屏幕中央只躺着一行字:“当前激活者:陈秀兰(宁安社区)”。
背景是模糊的灰色,像被刻意抹掉的其他名字。
林川望着那行字,忽然想起前世在殡仪馆填家属表时,笔尖在“关系”栏顿了十分钟——他写过“儿子”,又划掉,最后写“未尽责的人”。
“早啊。”
清润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林川转身,苏晚抱着一沓淡绿色的积分表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晨露。
她穿件米白针织衫,袖口挽到手腕,露出去年他送的银镯子——刻着“宁安”二字的旧款,社区手作坊做的。
“陈阿婆又拿第一了?”林川接过积分表,指尖扫过最上面那张,“互助积分榜”的榜首确实是陈秀兰,127分。
但第二名张姐的名字紧跟其后,125分。
苏晚把保温杯递给他,是她常泡的红枣枸杞茶,还温着:“张姐昨晚帮王奶奶整理药盒到十一点,药盒上贴满了荧光便签,写着‘早饭后’‘睡前’。今早我去送豆浆,看见她阳台摆了六个花盆,说要种香菜——她孙子总说学校食堂的菜没味儿。”
林川翻到张姐的积分明细,每笔记录旁都有手写备注:“顺路带的菜”“帮李爷爷修水管不累”“咱楼里人,不说谢”。
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写的,他认得那是张姐的字——她小学没毕业,去年在社区扫盲班学的。
“如果……”林川突然合上积分表,指甲在封皮上压出道浅痕,“如果我没重生,没绑定系统,这火……本来会传给谁?”
苏晚的睫毛颤了颤,她伸手把他额前翘起的碎发按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三年前老吴医生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这社区缺把火’。现在火着了,能被接住,是因为你让它有了形状。”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别在腰间的社区工作证,照片里的姑娘眼睛亮得像星子——那是三年前,她刚调来宁安社区时拍的。
林川忽然想起老吴医生的病例,那是他上周从社区医院档案室复印的,藏在书房最里层抽屉。
书房的百叶窗半开着,晨光透过缝隙在地板上切出金条。
林川蹲在抽屉前,牛皮纸档案袋边角已经发毛,里面掉出张老照片——前世父母的结婚照,他前世一直压在枕头下,今生却再没敢拿出来。
照片背面是母亲的字迹:“建国,等川川结婚,我们要穿红衣服。”
病例复印件的第17页,老吴医生的手写记录被红笔圈了又圈:“临终执念患者的共性:未完成的守护欲。当守护成为本能,系统即消亡。”林川的指节抵着太阳穴,前世最后一刻的画面突然涌上来——他躺在出租屋的地板上,高烧40度,手机里是母亲未接的23通电话,最后一条语音:“川川,妈包了饺子,你要是忙,妈给你送公司去。”
他打开家徽后台,输入“守护者候选名单”,手指悬在确认键上三秒,按下。
提示框弹出时,他差点笑出声:【资格不由你定,由“被守护者”的心跳决定】。
淡蓝色的字在屏幕上浮动,像母亲煮饺子时腾起的热气。
林川闭眼,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仿佛能触到那些未被看见的心跳——张姐给孙子种香菜时的心跳,陈阿婆挂灯笼时的心跳,王奶奶整理药盒时的心跳。
“川川,吃饭啦!”
母亲的声音从厨房飘来,带着股熟悉的醋香。
林川走出书房,看见周秀芬正从布袋里往外掏围裙,蓝布上绣着“秀芬妈·安心角”,每件内衬都缝着名字和土话:“李婶子的‘吃得香,活得长’,王姨的‘手不闲,心不慌’……”她抬头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她们说,安心角的围裙,得人人有份才安心。”
林建国坐在餐桌旁,面前摊开本泛黄的登记簿,是他老厂的工会记录。
他用铅笔在“老伙计厨房”页圈了三个名字:李守业、赵德海、孙玉梅。
“这几个,当年都是技术标兵,”他摩挲着纸页,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退休后就在家待着,不是不能干,是没人喊他们。”
林川望着父母的背影,父亲的白头发在晨光里泛着银,母亲的围裙上沾着面粉,像落了层雪。
家徽突然在手腕震动,提示光从皮肤下透出来,是淡金色的:【检测到守护意愿跨代传递,亲情值 40】。
他摸出手机,拍了张父母整理名单的照片,上传到“川晚家安”直播间。
配文只写了一句:“下一盏灯,该轮到谁?”
深夜十一点,小陈护士的白大褂口袋里,监控系统的警报声像小虫子在爬。
她轻手轻脚推开护士站的门,电脑屏幕正泛着幽蓝的光——林川的手机家徽界面投出微光,这次不是单一的光束,而是分裂成七道,像七根细细的金线,分别指向宁安社区的七户独居老人家。
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她认出那是“情感共振路径模拟图”:张姐家的光连向王奶奶,陈阿婆家的光连向李爷爷,李婶子家的光连向赵老太太……每条线都在闪烁,像在计算某种概率。
小陈正要截图,画面突然消失,只留下一行小字:【守护者不是灯塔,是火种的搬运工】。
她合上电脑,转身时撞翻了保温杯,枸杞撒了一地。
窗外,陈阿婆家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透过树影,在地上投出个小小的圆,像颗不肯睡去的星。
小陈弯腰捡枸杞,突然想起三年前老吴医生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等哪天,这社区的光不用系统照着也能亮,你就替我高兴。”
她望着那盏灯,轻声说:“老吴医生,这次……真是‘醒了’。”
夜风穿过走廊,吹起桌上的值班表,最后一页的“明日重点”栏里,不知谁用红笔加了句:“关注‘安心角’围裙发放,记录老人反应。”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写的——是张姐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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