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晨光透过纱窗,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镀了层淡金。
林川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后颈还残留着熬夜的酸麻——他守了半宿“川晚家安”直播间的订单数据,此刻正盯着“安心角”围裙的销售页面。
六件手工缝制的蓝布围裙,竟卖出了五件,每笔订单的留言栏都挤着同样的句子:“我也想当一盏灯。”
他指尖悬在关闭键上,嘴角刚要扬起,突然有新弹幕像利箭般窜过屏幕:“你妈的老情人,今天来学校了。”
血瞬间冲上头顶。
林川的手指重重叩在触控板上,屏幕骤然放大。
匿名用户的ID是乱码,发言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正是他去厨房给母亲热牛奶的空当。
他猛地抓起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快速划开妹妹林小雨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动态是三分钟前发的,九宫格照片里,林小雨穿着白衬衫站在礼堂中央,身旁是白发苍苍的郑鸿远。
那张合影的焦点在“宁州青年企业家孵化计划”的红色横幅上,可林川的目光却钉在照片角落:小唐举着手机拍照时,镜头意外扫过郑鸿远的侧脸。
这位宁州商会的荣誉会长此刻并未看林小雨,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穿过礼堂雕花门,落在某个方向。
林川放大画面,瞳孔骤缩——门后站着个穿蓝布衫的中年女人,松松绾起的发髻间别着根木簪,正是他母亲周秀芬。
“叮——”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
林川迅速退出朋友圈,抬头时正看见苏晚提着保温桶进来,米色社区工作者制服的袖口沾着星点墨迹。
“给你带了南瓜粥,”她把保温桶搁在茶几上,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又熬夜了?”
林川没接话,点开她带来的社区医院心理监测周报。
封皮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翻到“特殊个案”页时,他的拇指在纸页上顿住——周秀芬上周的血压监测图上,三根异常的尖峰像三把竖琴的弦,分别标着“10月15日10:02社区健康讲座”“10月16日14:37菜市场偶遇”“10月17日16:09邻里茶话会”。
“这三个时间点,郑鸿远都在现场。”苏晚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碎什么,“我昨天陪秀芬阿姨买菜,她看见郑老从对面走过来,手里的菜篮子差点掉地上。问她怎么了,她说‘老熟人,没事’,可手一直抖。”
林川的指节抵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摸向手腕。
家徽系统的提示光正从皮肤下渗出来,不是往常温暖的金色,而是刺目的橙红:【连续三日签到失败:亲情场域存在外部干扰源】。
他点开系统日志,界面突然跳转为动态心电图——母亲的心跳曲线在10月17日15:23处剧烈震荡,那个时间点,正是郑鸿远在茶话会上笑着递给周秀芬一杯茶的瞬间。
“我去趟城西养老院。”林川抓起外套,钥匙串在指尖撞出清脆的响。
老周住在养老院三楼最里间,窗台上摆着盆蔫头耷脑的绿萝。
林川推开门时,老人正戴着花镜翻旧相册,搪瓷杯里的茶飘着陈香。
“小川来了,”老周放下相册,指节敲了敲茶几上的青瓷碗,“刚让护工煮了酒酿圆子,趁热吃。”
林川没动筷子,直接掏出手机里的合影:“郑鸿远和我妈,到底什么关系?”
老周的手顿在半空,茶勺“当”地磕在碗沿。
他盯着照片里的郑鸿远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只是那笑里带着锈迹:“四十年前的宁州机械厂,最俊的是郑家少爷,最灵的是秀芬丫头。俩孩子处对象处了三年,郑老头嫌秀芬她爹是搬运工,硬把人拆散了。”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布包,抖开是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周秀芬穿着蓝布工装,站在厂区樱花树下,身旁的郑鸿远穿着白衬衫,眼神像团火。
“郑鸿远走那天,在厂门口站了整宿,说‘我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老周喝了口茶,茶水太烫,烫得他皱起眉头,“后来听说他娶了个千金,可没两年就离了。再后来……”他冷笑一声,“他收养了个女儿,名字叫林小婉,你说巧不巧?”
林川的喉咙发紧。
他接过照片,指尖触到相纸边缘的折痕——显然被反复摩挲过。
“他后来没再来找过我妈?”
“找过。”老周突然压低声音,“五年前你妈在超市当收银员,他去过一次,说要捐间养老中心,指名道姓让秀芬当负责人。你妈当场就拒了,说‘我就是个卖菜的,担不起’。”
离开养老院时,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林川攥着照片的手青筋凸起,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小雨的消息:“哥,我在‘老伙计厨房’等你,有大事要说!”
推开门的瞬间,林小雨的笑声像小鸟般撞过来。
她正趴在桌上整理项目书,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呀晃:“哥你看!郑老说我的‘社区智慧菜篮’能改变宁州生鲜模式!他还说,只要我签协议,下周就能进孵化基地,连川晚生鲜的上市通道他都能推……”
“你知道他为什么选你吗?”林川打断她的话,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林小雨愣住,睫毛忽闪两下:“因为我的项目有潜力啊。”
“因为你姓林。”林川把老周给的照片推过去,相纸在木桌上滑出半道,“他不是看中你的项目,是看中我们的姓。”
空气突然安静。
林小雨的手指慢慢蜷起来,指节泛白:“你又来这套!上次说直播卖菜有风险,这次说孵化计划有阴谋,你什么时候信过我能做好一件事?”
“小雨,我查过郑鸿远的资助记录,七个青年项目里六个最后都并进了郑氏生态链。”林川的声音放软,“我不是要否定你,是怕他……”
“够了!”林小雨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总说‘我怕’‘我担心’,可你有问过我想要什么吗?”她抓起外套往身上套,眼泪砸在项目书上,“从小到大,你替我选高中、选大学、选工作,现在连我人生的机会都要替我否决?”
“小雨!”林川想去拉她,却只抓住一片衣角。
门“砰”地撞上,震得墙上的全家福相框晃了晃——那是去年全家去海边拍的,母亲的蓝布围裙搭在椅背上,父亲的草帽扣在林小雨头上。
家徽在手腕震动,提示光刺得人眼睛疼:【检测到亲情裂痕,亲情值-15】。
深夜十一点,书房的台灯投下昏黄的圈。
林川盯着电脑屏幕,郑鸿远的资助案例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手机突然弹出小唐的私信:“林哥,这张照片你得看看。”
视频只有十秒,画面摇晃着对准走廊。
郑鸿远站在阴影里,望着周秀芬离去的背影,嘴唇微微开合。
林川调出唇语分析软件,逐帧放大——老人的嘴型清晰得像刻在玻璃上:“秀芬,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选错。”
键盘被敲得噼啪响。
林川点开“反向追踪守护者”计划文档,光标停在“第一阶段:建立情感风险图谱”上。
窗外,陈阿婆家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晕透过树影,像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他合上电脑时,瞥见茶几上苏晚留的保温桶,掀开盖子,南瓜粥的热气扑在脸上。
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小雨说她去小唐家睡了,你别等她。我和你爸把明天要发的围裙又检查了一遍,李婶子的‘吃得香,活得长’针脚最密。”
林川盯着消息看了很久,忽然起身翻出文件袋,把母亲的心理监测周报、郑鸿远的资助记录、老周给的旧照片一一装进去。
月光透过纱窗,在“赵德海教授”的名片上投下一片银,那是苏晚上周提过的心理学专家,专治“情感场域干扰”。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
“明天,该去拜访赵教授了。”林川低声说,手指轻轻抚过文件袋的封条。
窗外的灯依旧亮着,像颗倔强的星,在暗夜里固执地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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