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林川就被手机闹钟震醒。
折叠床的铁架硌得后背生疼，他揉着腰坐起来，系统界面上“清晨六点，宁州老菜场后巷，穿蓝围裙的鱼贩”的提示还在闪。
窗户外头飘进油饼香，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煎饼果子包装纸——这是凌晨四点蹲守时买的，现在早凉透了。
老菜场后巷的青石板结着露水，林川踩着水渍往前走，远远就看见蓝围裙在雾气里晃。
鱼贩正弯腰往泡沫箱里码鲫鱼，银白的鳞片沾着水，在晨光里像撒了把碎钻。
“周叔？”他试探着喊。
鱼贩直起腰，脸上的皱纹堆成笑：“你就是小川？沈先生昨儿半夜给我发消息，说有个愣头青要救咱们这些老帮子。”他拍了拍泡沫箱，“我这儿的鱼，从鱼塘到摊儿上不超过八小时，你要查监控？”
林川喉咙发紧。
前世他在互联网公司做客服时，总听用户抱怨“生鲜不鲜”，那时他只会机械回复“已记录”。
现在他蹲下来，指尖碰了碰鱼鳃——是凉的，带着水草的腥甜。
“周叔，我不要收购，就问一句：您的鱼，敢不敢让街坊天天吃？”
老周的手顿在半空，晒得黝黑的手背暴起青筋。
他突然转身，从裤兜掏出个破手机，划拉着翻出视频：“你看！这是我鱼塘的实时监控，二十四小时开着。上个月新经促会说我‘不符合冷链标准’，把我从园区供应商名单里踢了——可我这鱼，比他们那些冰了三天的鲜多了！”
林川接过手机，屏幕里是粼粼波光的鱼塘，几条花鲢正甩着尾巴。
“我跟您签保价协议，”他从帆布包里摸出合同，“您按成本价给我，我按市场价卖，中间差价我补。但有个条件——”他指了指手机，“您录段视频，就说‘我是老周，我的鱼，只卖给川晚’。”
老周的眼睛突然红了。
他用粗糙的大拇指抹了把眼角，把手机塞给林川：“你拍，我念。”镜头里，他蓝围裙上沾着的鱼鳞闪着光：“我是老周，养了二十年鱼。我的鱼，没冻过，没药泡过，只卖给信得过的人——川晚生鲜，我信。”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林川跑遍城郊。
菜农阿娟蹲在菜地里，指甲缝里还沾着泥，举着带露水的青菜说“我这菜虫眼儿都是真的”；豆腐坊王叔掀开木盖，热气裹着豆香涌出来，他用长勺舀起嫩豆腐：“你尝，没石膏味”；养鸡户老周的鸡棚里，芦花鸡扑棱着翅膀，他举着摄像头：“这是今天刚下的蛋，热乎着呢”。
手机相册里的视频越来越多，林川的掌心沁着汗。
他蹲在田埂上，把这些素材导入“舆情反转模板”。
输入框里，父亲的话自动跳出来：“咱们的菜，不怕人尝。”他盯着传播节点设置——社区群、宝妈圈、退休教师论坛、市消协公众号，手指在“发送”键上悬了三秒，重重按下。
手机突然震动，是沈知远的消息。
加密文件下载进度条跳动时，林川摸出兜里的薄荷糖含进嘴里——这是母亲总放在他书包里的，前世最后一次见她，床头还摆着半罐。
文件打开的瞬间，他的太阳穴突突跳。
权力架构图上，新经促会会长的私人企业像张网，七名评审委员里五个挂着股权；“企业助学金”项目的资金流向更让他血液凝固——最终汇入的，是会长儿子名下的“明远教育”。
他猛地想起妹妹林小雨的成绩单，“家庭经济困难”那栏的红章刺得眼睛疼。
手机又响，是唐果的来电。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浸在水里：“林总，那篇‘霉变门’是我写的......他们说只是平衡报道，可我昨天去采访刘奶奶，她举着照片说‘这白菜是垃圾桶边捡的’......”
林川攥紧手机，指节发白。
前世他看过那篇报道，配图里烂白菜的照片让川晚订单暴跌30%。
“刘奶奶现在在哪儿？”他问。
“在中心医院。”唐果抽了抽鼻子，“她老伴胃癌，上个月靠你送的有机蔬菜补营养......”录音里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小川这孩子，心比菜还干净......”
林川闭了闭眼：“把你知道的，写成第二篇。”两小时后，《一个写黑稿的记者自白》出现在本地论坛，配图是水军刷评记录、PS过的白菜原图、新经促会公关部的转账截图。
他盯着转发量从1000跳到10000，突然笑了——这一次，他要把脏水，原样泼回去。
深夜的园区后门，路灯坏了一盏，老刀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林川走过去，保安服上的肩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硬盘备份。”老刀从裤腰里摸出U盘，金属壳还带着体温。
林川没接，反而从怀里掏出个红封皮的聘书：“川晚生鲜安全监督员，月薪比你现在多三千。”老刀愣了，喉结动了动：“你不怕我拿了就跑？”
“您昨晚放行三个送菜三轮车绕开检查，”林川盯着他帽檐下的眼睛，“不是为了钱。老周叔的孙子住院，您让他的土鸡蛋提前送进医院——我查了，那孩子今天刚退烧。”
老刀的手突然抖了。
他猛地别过脸去，喉结滚动着像是要骂人，最后却低低笑了：“行，算你小子眼尖。”他把U盘塞进林川手心，金属硌得生疼，“三点前拿好，三点整换带子。”
凌晨三点，系统界面的红纹像燃烧的血管。
【信念值：12%】的提示让林川心跳加速，奖励是“核心证人保护协议模板”和“线下快闪发布会技术支持”。
他快速勾选老周、刘奶奶、沈知远的名字，在保护措施里填上“24小时安保”“医疗绿色通道”。
推开妹妹房间的门时，林小雨正趴在书桌上睡着，数学卷上的红叉还没干。
他轻轻把空调调高两度，手指拂过她发顶：“小雨，助学金的事别怕。哥明天，把真相摊在太阳底下。”
窗外，唐果的文章转发量突破两万。
老刀站在监控室门口，对讲机贴在耳边，身影被路灯拉得笔直，像尊守夜的门神。
林川看了眼手机——上午十点，宁州硅谷创业园发布会现场，倒计时显示：8小时57分。
他打开电脑，发布会流程表在屏幕上展开。
最后一行备注里，他添了句：“让他们看看，被踩进泥里的菜，也能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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