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宁州还浸在薄雾里,林川把保温桶往三轮车上一扣,车筐里的“川晚生鲜·百姓监督台”横幅被风掀起一角。
他弯腰理了理绑在车把上的红绸,指腹蹭过“监督台”三个字——这是昨晚和老周叔用毛笔写的,墨迹还带着股淡淡的墨香。
“小川!”刘奶奶提着竹篮从巷口拐出来,蓝布衫洗得发白,胸前的“我支持川晚”标签却挺括得像新的,“我把隔壁王婶也带来了,她种了二十年青菜,说要给你当活招牌。”
林川抬头,看见五个老人正扶着王婶往这边走。
王婶的背驼得厉害,却把菜篮举得老高,里面的青菜上还沾着晨露:“我这菜,没打农药没施化肥,川晚收的时候连虫眼都没挑!”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沈知远发来的定位:“创业园主会场十点准时发难,我已黑入他们的直播信号源。记住,当他们说你不在场时——”
“我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林川对着手机笑,手指划过屏幕上的倒计时:8小时23分。
他弯腰帮王婶把菜篮放在临时搭的木桌上,指尖触到竹篾的毛刺,像触到某种确凿的温度。
十点整,宁州硅谷创业园大礼堂的水晶灯突然暗了三分。
新经促会秘书长扶了扶金丝眼镜,西装袖口的袖扣在聚光灯下闪着冷光:“经多方核实,川晚生鲜存在数据造假、质检疏漏等严重违规行为,现正式终止其孵化资格——”
台下记者的镜头齐刷刷转向主嘉宾席。
那张铺着红布的桌子空着,只有一束追光打在写着“林川”的名牌上,像打在一片虚无里。
“啪”的一声轻响。
所有人的目光被大屏吸引——原本播放着创业园宣传片的LED屏突然花屏,雪花点翻涌几秒后,画面定格在一处嘈杂的菜市场。
林川站在青石板地上,身后的横幅被穿堂风掀得猎猎作响。
他没穿西装,浅蓝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腕上还沾着点没擦净的泥。
十位老人围在他身边,菜篮里的萝卜、青菜、土鸡蛋码得整整齐齐,胸前的标签在镜头前晃成一片暖黄。
“这里是宁州中心菜市场,川晚生鲜的‘百姓监督台’现场。”林川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来,带着点菜市场特有的烟火气,“刚才主会场说我不在场——可我在这儿,在每天给你们送菜的地方。”
大礼堂里响起抽气声。
秘书长的手指在桌下攥成拳,指节泛白:“技术部!马上切断信号!”
“不用麻烦。”沈知远的声音突然从大屏里传出来,他的脸出现在林川身侧的手机屏幕上,背景是创业园地下室斑驳的墙,“我是沈知远,原新经促会技术顾问。现在,主会场在造假,我们在说真话。”
台下记者的相机快门声连成一片。
有年轻记者举着话筒喊:“林先生,您说的‘真话’是什么?”
林川举起手机,屏幕里跳出老周叔的视频。
六十岁的老周蹲在鸡舍前,背后是一排红漆木架,每个格子里都整整齐齐码着检测报告:“我养了三十年鸡,头回见收鸡蛋的小伙子蹲在鸡舍里数蛋,说‘要让城里人看见每颗蛋从哪儿来’。这是我近三个月的检测报告,每颗蛋的胆固醇、抗生素指标——”他拍了拍木架,“都在这儿。”
大礼堂里有记者举起手:“这些报告能公开吗?”
“能。”林川点开第二个视频,刘奶奶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她化疗后稀疏的白发别着银簪,手里举着刚拿到的体检单:“我胃癌中期,吃了三个月川晚的有机蔬菜,指标从5.8降到3.2。医生说,这菜里的硒含量比普通蔬菜高两倍——”她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花,“小川这孩子,给我送菜时总说‘奶奶您多吃点,吃好了给我当证人’。”
弹幕在唐果的直播平台上炸开。
原本只有几百人的直播间突然涌进上万人,满屏都是“泪目”“查清楚”“新经促会滚”。
“还有我!”郑小阳的声音从第三个视频里传来。
他站在职校门口,校服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淡青的疤——那是上次被推搡时磕的。
“他们取消我助学金,就因为我在质检报告上签了字。可林哥说,穷孩子也有嘴,也能喊冤。”他举起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做兼职攒的钱,够交这个月的学费。我就是想告诉所有人——”他喉结动了动,“说真话,不丢人。”
大礼堂里突然响起掌声。
不知哪个记者带头,紧接着是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动。
秘书长“哐”地推开椅子站起来,西装下摆扫翻了桌上的矿泉水瓶:“停止直播!马上!”
但他的声音被更大的动静淹没。
老刀在监控室按下最后一个按钮,园区里所有电子屏同时亮起菜市场的画面——办公楼大厅的液晶屏、电梯里的广告屏、连厕所的镜面电视都在播放林川举着检测报告的身影。
林川从裤袋里摸出那个带着体温的U盘,在镜头前晃了晃:“这里面有被删掉的订单数据,有伪造质检图的PS记录,有助学金账户的洗钱路径——”他看向镜头,目光像穿过层层屏幕,直接落在某个躲在暗处的人脸上,“新经促会的各位,敢不敢当面对质?”
会场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后排。
林主任穿着藏蓝西装,正沿着台阶缓缓走下来。
她的工作证挂在胸前,红底金字在灯光下格外醒目:“市科技局监察组,现对宁州硅谷园区启动专项调查。”
秘书长的脸瞬间煞白。
他抓起桌上的文件袋,却没注意到一份合同掉在地上,封皮上“对赌协议”四个字格外刺眼。
深夜的江堤上,林川陪着父母慢慢走着。
周秀芬的手插在他臂弯里,掌心暖融融的:“今天菜场好多老人围过来,说‘小川家的店,咱们得护着’。王婶非塞给我两把青菜,说‘这是给建国补身子的’。”
林建国哼着小调,踢飞脚边的小石子:“厂里老伙计们商量,要成立个‘职工消费合作社’,专买你的菜。老张头说,他闺女在社区当主任,能给你牵线进二十个小区。”
林川笑着点头,抬头望夜空。
月亮被云层遮住一半,像颗浸在水里的汤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苏晚的消息:“林主任约你明天见面,说有‘更重要的事’要谈。”
他回复“好”,指尖划过屏幕,系统界面突然泛起红光。
【信念值:29%】的进度条缓缓爬升,亲情值与信念值的交汇处,一行新字浮出来:【当守护成为火种,规则由心而生】。
奖励栏里,“区域品牌共建基金申请通道”和“政企协同治理白皮书模板”闪着金光。
他愣住,手指轻轻碰了碰屏幕。
红光像活过来的血管,顺着手机边缘蔓延到掌心。
系统提示音轻得像叹息:“检测到宿主意志强化,规则适配中……”
“小川?”周秀芬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走快点,你爸说要去买糖炒栗子。”
“来了!”林川把手机塞进裤袋,小跑着追上父母。
路灯把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株根系发达的树。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地板上。
林川坐在妹妹房门外的台阶上,手里攥着一张数学试卷。
红色的“78分”刺得他眼睛发酸——这是小雨昨晚睡着时,他从她课本里抽出来的。
卷末有行小字:“小雨最近心事重,上课总走神。”是班主任的批注。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六点整。
系统界面在手机里亮起来,签到提示准时跳出。
林川指尖悬在“确认”键上,忽然笑了。
他按下,屏幕微光闪烁,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门里传来妹妹翻身的动静。
林川把试卷小心折好,塞进外套内袋。
他站起身,听见厨房里传来父母说话的声音——母亲在抱怨父亲又偷偷往糖罐里加冰糖,父亲笑着说“给闺女补脑子”。
风从楼道里吹过来,带着楼下早餐铺的豆浆香。
林川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厨房。
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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