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彩排的清晨，宁州老城区的月季路被染成了暖金色。
林川站在彩门前，看着第六辆三代车缓缓驶入，车顶的绢花在风里颤出细碎的光。
这是社区为二十对金婚老人筹备的特别车队，每辆车都贴着新人手写的祝爷爷奶奶白头永固。
吱——
金属摩擦的刺响突然划破热闹。
最前头那辆银灰色三代车在彩门下猛地一震，电机发出濒死的嗡鸣，像被掐住脖子的蝉。
驾驶座的王大爷慌忙拉手刹，车轱辘在柏油路上蹭出两道黑痕。
川子！负责调度的张婶小跑过来，额角沁着汗，刘师傅说电机不对劲，刚才试了三次都打不着火。
林川的后颈瞬间绷紧。
他快步走到车前，弯腰查看散热口——果然，本该均匀的蜂鸣声变得断续，像漏风的风箱。
技术组的小吴抱着工具箱跑过来，蹲下身捣鼓了十分钟，直起腰时眉头拧成疙瘩：控制模块报错，得返厂检修。
最少三天。
三天？林川的指甲掐进掌心，今天是彩排，后天就是正日子。
二十对老人的接送预约全在这七辆车上，缺一辆——他喉结滚动，他们里最年长的陈奶奶，坐轮椅，就等这趟车队圆五十年前没办的婚礼。
小吴扯了扯工装领口：要不先调其他社区的车？
可现在全市婚庆用车都订满了...
林川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系统界面今早提示过，今日签到可抽取特殊物品，概率池里有应急工具卡，能临时修复机械故障。
他指尖刚碰到屏幕解锁键，昨夜的画面突然闪进脑海——母亲手腕上的银镯子碰着塑料袋沙沙响，系统界面那碗山药汤的图标泛着暖光，自主守护值的数字在亲情值旁微微发亮。
他的手顿住了。
让我看看。
沙哑的嗓音从车侧传来。
林川转头，看见父亲林建国不知何时站在车旁。
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裤脚沾着机油渍，手里攥着那只跟了他三十年的牛皮工具包——退休时机械厂发的纪念品，拉链头都磨得发亮。
爸？林川下意识要拦，这是智能电驱，不是您以前修的老解放卡车......
林建国没接话，蹲下身用指节轻敲电机外壳。听这动静，像碳刷积碳了。他打开工具包，取出半卷砂纸和一小瓶酒精，动作熟稔得像在摸自己的掌纹，老毛病，积碳卡主转子，电流不稳就熄火。
爸，这......林川还想劝，可父亲已经用扳手卸下护板。
金属零件碰撞的脆响里，他看见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指捏住碳刷，对着光眯眼检查——那是他前世总嫌父亲落伍的姿势，此刻却像某种被岁月磨亮的仪式。
砂纸摩擦碳刷的沙沙声响起时，林川突然想起系统4级奖励的智能电驱优化方案。
当时他以为是黑科技，直接存进了公司技术文档，此刻盯着父亲粗糙的指腹在电极上打圈，方案里的字突然活了过来：定期清理碳刷积碳，避免电流失衡，延长电机寿命至五年以上。
好了。林建国用棉布蘸酒精擦拭转子，最后把护板装回去，动作比拆的时候慢了些——毕竟五十二年的工龄，毕竟上个月刚查出血糖偏高。
他直起腰时扶了扶后腰，冲林川笑：试试？
王大爷试探着拧动钥匙。
电机的嗡鸣逐渐平稳，像沉睡的兽慢慢舒展身体。
彩门上方的气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后面百年好合的红绸，在晨光里晃成一片温柔的海。
神了！张婶拍着大腿笑，老刘头说要返厂，您老这手比4S店都灵！
周秀芬不知何时从社区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和面的手套，腕上的银镯子闪着光：老头子，昨儿糖画锅烧糊那事儿我还没说你呢，敢情藏着这手绝的？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林川却站在原地，喉咙发紧。
他掏出手机，翻到系统奖励记录：3级时的养生秘方里，润肺山药汤的熬煮时间精确到分秒——和母亲每周雷打不动给全家煲汤的火候一模一样；2级的社区配送路线图上，标注的早七点菜市场拥堵点和父亲修车时用粉笔在巷口画的转弯半径图，连标记符号都如出一辙。
川子？林建国碰了碰他胳膊，发什么呆呢？
爸......林川喉结动了动，您记不记得，系统给过我一个智能电驱优化方案？
那啥系统？林建国挠了挠头，我就知道，机器再金贵，也得人来摸。
你妈熬汤要尝咸淡，我修车要听动静——道理不都一样？
晚风卷着月季香钻进鼻腔时，林川带父亲去了巷口的老澡堂。
蒸腾的水汽里，林建国搓着背上一道旧疤——那是他三十年前修机床时被飞屑划的，厂里后来换了数控机器，说我们这代人该退休了。
可再智能的机器，卡了壳还不是得人蹲下来修？他用毛巾擦着头发，水珠顺着皱纹往下淌，你那公司，别光盯着手机里的数字，人心才是最准的导航。
林川低头看自己泡得发白的脚。
前世做客服时，主管总说数据驱动一切，他却因为忽略一位老人重复投诉送餐太晚被通报——后来才知道，老人住的老楼电梯总坏，配送员爬六楼得花十分钟。
那时他要是像父亲这样，蹲下来听听电机的声音，或者像母亲那样，跟着走一趟楼道......
走了，回家吃饭。林建国套上旧秋衣，衣摆还沾着澡堂的潮气。
推开家门时，周秀芬的汤香已经漫出来。
林川打开笔记本电脑，新建了个文档，命名为爸妈的土办法。
光标在第一行闪烁，他输入：碳刷清理=电机续命。
手机突然震动。
系统界面的家徽图标微微发烫，资源栏自动刷新，新奖励的字在屏幕上泛着暖光：【今日创业资源】社区交通微改造建议：利用退休工人经验优化最后一公里配送。
他没急着保存，而是把文档投屏到客厅电视。妈，爸！他扯着嗓子喊，来瞧瞧，咱们也能当顾问！
周秀芬端着汤碗从厨房跑出来，林建国擦着湿头发跟在后面。
三人的影子映在电视屏幕上，叠成模糊的一团，像张从未褪色的全家福。
深夜，林川整理书桌时，从抽屉最底层翻出个铁盒。
盒盖锈迹斑斑，打开却飘出淡淡机油味——是父亲当年在机械厂的工作笔记。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老照片：二十来岁的林建国站在机床前，手里攥着扳手，身后的墙上挂着技术标兵的奖状。
照片背面有行褪色的钢笔字，他凑近才看清：机器会老，手艺不会。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在爸妈的土办法文档上镀了层银边。
林川合上铁盒时，系统界面突然跳出提示：【自主守护值 10，累计：11】。
这次，奖励栏没有刷新，家徽下方却多了行小字，像句轻轻的承诺：被看见的温暖，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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