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站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窗边，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切进来，在她发梢镀了层暖金。
讲台上，陈教授推了推金丝眼镜，投影屏上的PPT正显示着数据垄断与基层生活安全几个黑体字，下方是某生鲜平台用户行为分析图——精准到几点买菜、常购菜品、甚至连独居老人每周三上午九点固定买降压药的记录都用红线圈了出来。
同学们注意，陈教授的指尖敲了敲讲台，当资本掌握了这些数据，他们不再只是卖菜的，而是成了生活监控者。
林小雨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昨晚哥哥在家庭群里发的消息还在手机里发烫：天穹资本收购谈判破裂，开始买水军黑川晚生鲜，说我们泄露用户隐私。她盯着投影屏上那些被拆解的生活碎片，突然想起上周在社区超市遇见的王奶奶。
老人攥着她的手腕直哆嗦：小雨啊，我就跟你妈提了句最近腿疼，今天买菜时平台居然给我推送了膏药广告...
有问题要提问吗？陈教授的目光扫过来时，林小雨的后颈瞬间绷紧。
她想起哥哥手机里那些被水军恶意P图的用户评论，想起社区张爷爷举着川晚生鲜保真的手写牌子在超市门口站了一整天。
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她唰地站起来，马尾辫在脑后晃了晃：如果一家社区生鲜企业的用户数据被资本打包拍卖，居民买菜、送药、老人代购全被监控，这算不算新型剥削？
教室霎时静得能听见吊扇转动的嗡鸣。
坐在前排的赵晓芸猛地转头，笔从指缝滑落；最后一排的体育委员张磊原本半趴在桌上，此刻直起腰，眼睛亮得像被点燃的星火。
陈教授的镜片闪过一道光，他摘下眼镜擦拭，嘴角却往上扬：问得好。
林同学，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个问题？
因为我哥在做社区生鲜。林小雨的声音比想象中稳，他说要让每个下楼买菜的人，都能碰到熟人，都能买到带着露水的菜。
可现在有人想把这些露水变成数据，再变成他们兜里的钱。
下课铃响时，教室里炸开了锅。
几个常去川晚生鲜自提柜取菜的同学围过来，李航摸着后颈笑：我就说最近总刷到社区生鲜都是资本陷阱的视频，合着是有人在搞鬼？赵晓芸翻出手机：我表姐在天穹资本实习，她说他们最近在做社区生活数据价值评估......
林小雨抱着课本往图书馆走，风掀起她的裙角。
她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了会儿，买了罐冰可乐，凉意透过铝罐渗进掌心。
坐在靠窗的位置打开电脑时，屏幕映出她泛红的耳尖——刚才课堂上的讨论，她全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了。
手指悬在键盘上顿了顿，她还是新建了文档，标题写着《当菜篮子变成数据池：我们正在为便利支付什么？
》。
凌晨一点，林小雨盯着屏幕上的发送键，鼠标指针晃了三晃才点下去。
唐果的公众号市井观察她关注三年了，去年那篇《谁在贩卖我们的菜篮子？
》她翻来覆去看了五遍。
发送完成的瞬间，她突然想起哥哥常说的话：有些事，总要有人先扔块石头。
唐果是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十七分发现这篇投稿的。
她正啃着冷掉的包子改稿，手机提示音像串小鞭炮似的炸响。
标题刚扫过眼睛，她就把包子扔在桌上——这文风太像林川了，冷静里带着股子烟火气，连举的例子都如出一辙：王奶奶的膏药广告、张爷爷的手写牌子、社区孩子们蹲在自提柜前等草莓的照片。
小周，她扯着嗓子喊助理，查这篇稿子的IP地址，重点盯宁州大学。
两小时后，唐果的微信弹出好友申请，备注是林小雨，林川妹妹。
她盯着备注看了半分钟，突然笑出声——林川那家伙，连妹妹都跟他一个脾气，做事永远留三分后手。
校园咖啡馆的玻璃上蒙着层白雾，林小雨把U盘推过桌面时，杯底在木桌上压出个水痕。
唐果的指尖刚碰到U盘，就听见对面清清脆脆的声音：里面有天穹资本在三所高校的代理人名单，还有他们给学生发的信息收集任务。
你......唐果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见过太多被资本威胁后缩着脖子的学生，可眼前这个女孩，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的黑宝石，校服领口的校徽在暖光下泛着淡金，不怕被报复？
我哥护着我长大。林小雨低头抿了口拿铁，奶泡沾在嘴角，这次，换我护他一次。她抬头时，睫毛上还沾着奶泡的白，而且他们动的是整个社区的安心——张奶奶的药，李叔的鱼，王阿姨的新鲜菜，这些不是数据，是日子。
唐果的手机在桌下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文件——代理人名单里，好几个名字她在林川给的水军IP记录里见过。
她突然想起上周在社区碰到林川，他蹲在花坛边帮张奶奶捡掉落的菜，裤脚沾着泥点，抬头时笑得像个刚放学的学生。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会传染，比如守护的执念。
林川是在傍晚接到唐果电话的。
他正蹲在厨房帮母亲剥蒜，周秀芬的围裙带子松了，他伸手去系，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大腿发麻。你妹妹比你还疯。唐果的声音带着笑，稿子我明天发，沈知远那边的报告准备好了吗？
剥蒜的手顿了顿，林川望着母亲鬓角的白发。
记忆里的小雨还扎着羊角辫，躲在他身后啃棒棒糖，现在却能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图书馆熬到凌晨。
他想起今早妹妹往他公文包里塞的热乎鸡蛋，想起她昨晚在家庭群里发的消息：哥，我查了，天穹资本在高校招的代理人，有一半是勤工俭学的学生。
沈知远那边早弄好了。林川把剥好的蒜放进碗里，指甲缝里还沾着蒜香，唐姐，这次辛苦你了。
电话挂断时，周秀芬拍了拍他后背：小雨那丫头，最近总抱着电脑笑。老人的手很暖，带着厨房特有的油盐气，你俩啊，都像你爸，认准的事九头牛拉不回。
《资本的爪牙，已伸进大学宿舍》是在周五早上八点推送的。
林川正陪父亲在楼下修自行车，手机突然震动得几乎握不住。
沈知远的消息弹出来：阅读量破百万了，有三个学生在评论区实名举报。他抬头看向社区公告栏，张奶奶踮着脚往上面贴打印好的文章，李叔举着手机念评论：我给他们发了三个月社区老人的购药记录，现在才知道那叫数据剥削！
陆沉舟的办公室拉着深灰色窗帘，投影仪的冷光打在他脸上。
董事会视频会议的界面里，七个投资人的头像在闪烁，王总的声音像根刺：我们是来做并购的，不是来当过街老鼠的！他盯着屏幕右下角的舆情监控，川晚生鲜的正面评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而天穹资本的关键词下，校园猎食者的标签被顶到了热搜第三。
都安静。他的指节叩了叩桌面，声音像浸在冰里的刀，放弃舆论战，启动清零计划。投影屏切换成川晚生鲜的供应商名单，切断他们的冷链车，切断菜农供货——没有货，他拿什么守他的社区？
会议室陷入死寂。
有人想说话，被他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陆沉舟盯着名单上绿源冷链青山菜农合作社这些名字，嘴角慢慢翘起来。
他想起林川上周在谈判桌上说的话：我要的不是资本，是让每个社区都能守住自己的烟火气。烟火气？
等他连菜都进不来，看他拿什么守。
当晚九点，林川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十八次。
他站在阳台上，夜风卷着楼下烧烤摊的香气扑过来，手里攥着最后一通未接来电——绿源冷链的王经理，半小时前发来消息：天穹的人说，明年合同作废。
楼下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某个窗口透出暖黄的光，是张奶奶家，她总在这个点给孙子热牛奶。
林川的喉结动了动，手机在掌心发烫。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淡蓝色的光屏浮现在眼前：【检测到供应链威胁，是否启用创业资源·应急通道？
消耗50点亲情值。】
叮咚——
门铃声惊得他差点摔了手机。
打开门时，林小雨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喘气，刘海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哥！
我联系了农学院的师兄，他们有个乡村振兴直供平台，能绕过中间商......她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子，这次，我们自己建链。
林川望着妹妹泛红的鼻尖，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50点亲情值。
母亲的粥香从厨房飘过来，父亲在客厅哼着老调修台灯，妹妹的发梢还沾着夜风的凉。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掌心触到年轻的发顶，像触到了某种正在生长的力量。
小雨，他声音有点哑，把你师兄的联系方式给我。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妹妹摊开的笔记本电脑上，照亮了直供平台合作协议几个字。
系统光屏还在角落闪着微光，像颗待燃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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