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
苏白那句“规则与正义”的质问,并未消散在空气中,而是化作了无形的尖刺,扎进了在场每一位队长的认知深处。
当规则沦为罪恶的遮羞布,那么他们这些以规则为剑的执法者,挥舞的究竟是正义,还是帮凶的屠刀?
碎蜂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张向来以冷酷示人的面孔上,血色尽褪。她引以为傲的刑军军团长身份,此刻竟成了禁锢她思维的枷锁。她试图反驳,喉咙里却只能挤出干涩的音节,最终化为一声压抑着屈辱的冷哼。
她退回了队列,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一场足以动摇队长会议根基的剧烈冲突,就这样被那个新晋的年轻人,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消弭于无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那个始作俑者的身上。
山本元柳斋重国那只仅存的独眼,浑浊的眼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是欣赏?是警惕?还是对一个无法掌控的未来的忧虑?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下去,只剩下千年古井般的深邃。
他手中的拐杖,那根名为“流刃若火”的最强斩魄刀,轻轻顿地。
“咚。”
声音沉闷,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此事,中央四十六室,自有公断。”
他挥了挥手,声音低沉得不带一丝波澜。
“就任仪式,继续。”
这便是,总队长的决断。
无人再有异议。
在十三位番队队长或审视,或忌惮,或好奇的目光洗礼下,苏白平静地走上前。
他从负责仪式的队士手中,接过了那枚沉甸甸的、由杀气石铸造的九番队印信。印信入手冰冷,上面雕刻的队花“白罂粟”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一股幽微的、属于权力的气息。
自此刻起,他便是尸魂界最高战力集团,护廷十三队中,名正言顺的九番队队长,纲弥代苏白。
仪式结束,压抑的氛围稍稍松懈。
众位队长准备各自散去,消化今日所见的巨大冲击。
然而,故事的主角,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苏白迈开脚步,没有返回自己的队列,而是径直走向了最高处,那个如山岳般静立的老人。
他主动走到了山本元柳斋重国的面前。
周遭的空气,似乎又一次凝滞。
“总队长阁下。”
苏白微微躬身,姿态谦恭,语气却不卑不亢。
“属下还有一事启奏。”
山本总队长低垂着眼睑,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甚至没有抬眼,只是用那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回应。
“讲。”
一个字,重若千钧。
“此次十二番队之事,虽是近藤代理队长咎由自取,但究其根本,也暴露出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苏白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队舍大殿内。
“技术开发局,作为支撑整个瀞灵廷运转的核心部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它不可一日无主。如今代理队长被捕,整个部门群龙无首,内部必然人心惶惶。若不尽快任命一位新的队长前往坐镇,稳定局面,恐怕会再生出无法预料的事端。”
这番话,句句在理,字字恳切。
无论是从维护瀞灵廷稳定的角度,还是从防止技术开发局失控的层面,都无懈可击。
就连原本已经准备动身的几位队长,也停下了脚步,认同地点了点头。
山本总队长那紧闭的双眼,终于掀开了一道缝隙。
“嗯,此事老夫自有考量。”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沉稳,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的疏离与敷衍。
这是一种暗示,年轻人,你的职责已经完成,不要再插手不属于你的领域。
然而,苏白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出这层弦外之音。
他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不经意”地继续补充道:
“而且,属下还有一个不成熟的看法。”
“鉴于十二番队那些研究员普遍存在的疯狂特性,以及他们对研究的极端狂热,寻常的队长,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镇住场面,甚至可能被他们架空。”
“因此,这位新任的队长,不仅需要拥有能够碾压一切的绝对实力。”
苏白稍作停顿,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山本总队长,用一种极为诚恳的语气,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其研究风格,或许也得……‘不拘一格’一些,才能更好地以毒攻毒,拨乱反正。”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坦荡,目光清澈,仿佛真的是在为瀞灵廷的未来,殚精竭虑地献上自己的智慧。
不拘一格。
这四个字,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在场某些人记忆深处的某个黑暗房间。
站在队列中,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这边的京乐春水,那总是挂在嘴角的慵懒笑容,第一次僵硬了。
他斗笠的阴影下,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睛,彻底清醒。
他的脑海深处,一个被无数锁链捆绑,被关押在最深邃的黑暗监牢“蛆虫之巢”中,终日进行着旁人无法理解的诡异实验,其性格扭曲到了极点,视生命为素材的恐怖身影,不受控制地浮现了出来。
——涅茧利。
京乐春水捏着斗笠边缘的手指,关节因为瞬间的发力而微微泛白。
这个纲弥代家的小子……好深的算计!
这哪里是什么建议!
这分明是在所有队长的面前,堂而皇之地,为那个疯子铺路!
他这番话,表面上是在为总队长分忧,实则是在所有人的潜意识里,都巧妙地埋下了一颗名为“合理性”的种子。
等到日后,瀞灵廷发现十二番队确实无人能够掌控,局面糜烂之时,当他纲弥代苏白亲自站出来,举荐那个被所有人遗忘的罪人涅茧利时,大家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他们会下意识地回想起今天这番话。
是啊,面对一群疯子,或许真的需要一个更疯、更强的疯子才能压制。
这似乎,是当下最“合理”,甚至是唯一的选择!
他这是在为未来,安插一枚他所熟悉,并且有自信能够掌控的棋子!
好一招一石二鸟,好一招未雨绸缪!
山本元柳斋重国是什么人?是统领了护廷十三队上千年的至高存在。京乐春水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他那苍老的独眼,不动声色地在苏白那张年轻而真诚的脸上停留了足足数秒。
他试图从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一丝一毫的野心与算计。
但他失败了。
那双眼睛里,只有对瀞灵廷未来的“忧虑”,和对总队长的“尊敬”。
最终,山本总队长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声音依旧低沉,却比之前多了一丝无人能懂的复杂。
“多谢总队长。”
苏白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再次躬身行礼,动作无可挑剔,随即转身,在所有队长的注视下,一步步离去。
深藏,功与名。
望着他那挺拔而从容的背影,山本元柳斋那只一直紧紧握着拐杖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
古老的木质杖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呻吟。
这个年轻人……
其实力深不见底,其心机城府,更是远超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范畴。
瀞灵廷这潭沉寂了上千年的死水。
恐怕,真的要被他,彻底搅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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