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斩两员心腹大将,麾下精锐更是损失惨重!
当多铎战死的消息,由一名浑身浴血、丢了半条命的亲兵嘶吼着传回中军大帐时,后金大汗脑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应声而断。
轰!
世界仿佛在他耳边炸开,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他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军事堪舆图。那猩红的颜色,蜿蜒流淌,恰好覆盖了他亲手描绘出的,攻入神京的路线。
败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彻底败了!
前一刻还自诩为草原雄鹰,下一秒就成了丧家之犬。军心已然崩溃,残存的士气在多铎战死的消息下,被抽得一干二净。他能清晰地听到,帐外那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中,夹杂着越来越多的,属于自己部下的惨叫与哀嚎。
再打下去,这十万大军,连同他自己,都将成为这片土地的养料。
“撤!”
“全军撤退!快!”
后金大汗的声音已经完全变形,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不甘、恐惧与疯狂的凄厉嘶吼。他一把推开身边的桌案,在数百名最忠心的白甲亲兵的簇拥下,踉跄着冲出大帐,翻身上马。
他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象征着他权力和荣耀的中军大帐。
调转马头,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夹马腹,朝着关外的方向,开始了仓皇的逃窜。
主帅一逃,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整个后金大军的组织,在这一瞬间,彻底土崩瓦解。帅旗的转向,比任何命令都更清晰地宣告了战败的结局。
十万大军,兵败如山倒。
曾经凶悍的草原勇士,此刻扔掉了手中的弯刀,撕扯下身上的甲胄,只为能跑得快一些。哭喊声、求饶声、濒死的惨叫声,汇成了一曲绝望的交响。无数士兵如同被捅了窝的蚂蚁,没头没脑地四散奔逃,互相践踏,只为远离那个正在收割生命的战场。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溃败洪流之中,有一股力量,却如附骨之疽,是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梦魇。
贾珪。
他的视线里,没有那些四散奔逃的杂兵,没有唾手可得的功勋。他的瞳孔中,只倒映着一杆在乱军中亡命奔逃的,巨大的狼头帅旗。
那是后金大汗的旗帜!
“陷阵之志!”
他冰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有死无生!”
身后,那不知疲倦的八百陷阵营将士,用整齐划一的怒吼作为回应。他们组成一个紧密的锥形阵,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毫不费力地切开了名为“溃军”的黄油。
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后金士兵,无论是哭喊求饶,还是徒劳地挥刀抵抗,都在瞬间被撞得粉身碎骨,被无情的马蹄碾成肉泥。
一条由鲜血与尸骸铺就的道路,在十万溃军中,被硬生生地开辟出来。
目标明确,直指后金大汗!
逃!
快逃!
后金大汗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炸开,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他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死亡的气息,正在飞速逼近。
身后的喊杀声,不再是混乱的噪音,而是变成了一种富有节奏的,沉重而恐怖的鼓点。
咚!咚!咚!
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在他的灵魂深处,如同催命的魔音。
他身边的亲兵,在绝望的回望中,一个接一个地被那柄追魂夺魄的长枪点落马下,或是被那支黑色的骑兵洪流瞬间吞没。
五十里。
三十里。
十里。
距离山海关的轮廓已经遥遥在望,可那死亡的鼓点,却已经近在咫尺。
最终,在距离山海关不足五十里的一个小山坡上,那催命的鼓点,停了。
不是消失,而是已经将他包围。
贾珪追上了他。
八百陷阵营,如同八百尊沉默的铁雕,在山坡上散开,形成一个疏而不漏的包围圈,将后金大汗和他仅存的,不到三百名瑟瑟发抖的亲兵,团团围住。
风声,静了。
喊杀声,远了。
天地间,只剩下战马粗重的喘息,和骑士们甲叶摩擦的细碎声响。
后金大汗猛地勒住缰绳,胯下的宝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他终于回过头,看向那个让他从云端跌落地狱的男人。
那个身影,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之上,缓缓地,一步步地,朝着他逼近。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一尊从九幽之下走出的杀神。
惊恐、怨毒、不甘、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理解的茫然,在他的眼中交织。
他想不明白。
自己纵横草原数十载,灭国无数,所向披靡,为何会败?为何会败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看上去还有些稚嫩的黄口小儿手上!
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一场噩梦!
“你……你到底是谁!”
他用尽了胸腔里最后的一丝空气,嘶吼出这句充满了血泪的质问。
贾珪没有回答他。
他的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回答他的,是那杆依旧在滴着血的,冰冷的长枪。
只见贾珪座下的战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骤然加速!
人马合一,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
手中的长枪,以一种凡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使出了霸王戟法中最为刚猛无俦,最为霸道绝伦的一招!
“霸王举鼎!”
“起!”
伴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爆喝,那杆长枪的枪尖,划出一道刁钻至极的弧线,自下而上,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挑中了后金大汗胯下战马的腹部!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枪杆轰然爆发!
在后金大汗和所有亲兵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重达千斤的战马连同马背上的主人,竟被这一枪,硬生生地从地面上挑飞到了半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后金大汗在半空中,看到了下方那张年轻而冷酷的脸,看到了他眼中那抹漠视一切的淡然。
惊恐与绝望,彻底吞噬了他最后的意识。
贾珪手腕一抖。
那在半空中的长枪,如同活过来的毒龙,猛地向前一送!
“噗嗤!”
利刃穿透甲胄与血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山坡上,显得格外刺耳。
枪尖,穿心而过!
不可一世的后金大汗,就这么被高高地挑在枪尖之上。他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彻底失去了声息。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温热的鲜血,顺着冰冷的枪杆,汩汩流下,在夕阳下闪烁着妖异的光。
他的死,也为这场声势浩大的辽东大战,画上了一个血腥的句号。
大乾,完胜!
当牛继宗率领着疲惫不堪的大部队,循着踪迹赶到这座小山坡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足以让他们铭记一生,甚至在午夜梦回时都会惊醒的画面。
那个年轻的伯爷,单人独骑,静立于山坡之巅。
他的长枪斜指苍穹,枪尖上,挑着敌军的最高统帅。
在他身后,八百将士,静默如山,煞气冲霄。
整个天地,都成了这幅画卷的背景板。
牛继宗勒住战马,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看着贾珪的背影,眼神中那最后一丝长辈的审视和同僚的比较,彻底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那不是在看一个伯爷,一个将军。
那是在看一尊活着的军神。
而混在人群中的王子腾,在看清枪尖上那具熟悉又陌生的尸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双腿猛地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险些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如同魔神降世般的身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被冻结。
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魂不附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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