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御书房内，空气冷凝如铁。
龙涎香的烟气都仿佛被无形的威压扼住，不敢升腾。
大乾天子元康帝，年轻的脸庞上覆盖着一层寒霜，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封来自辽东的奏报，胸膛剧烈起伏，压抑着即将喷薄的雷霆之怒。
“废物！”
一声怒吼，打破了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通通都是废物！”
元康帝的咆哮在空旷的御书房中回荡，震得梁柱上的雕龙都仿佛在颤抖。
“数千人押运粮草，竟被区区几百后金骑兵劫掠一空！朕养着你们这群酒囊饭袋，究竟有何用！”
他一脚将那封奏报踢开，明黄色的丝绸卷轴骨碌碌滚到内阁首辅的脚边，如同一条冰冷的死蛇。
下方，以内阁首辅为首的几位重臣，连同兵部尚书在内，全都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缩进官袍里。无人敢言，无人敢动，唯有额角滑落的冷汗，无声地滴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
辽东边患，是这位年轻帝王登基以来，心头最深的一根毒刺。
朝廷每年如同无底洞般投入的巨额军费，换来的不是捷报，而是一封封催粮催饷的文书，是一次又一次的惨败和求援。
这种无力感，让元康帝感到无比的憋屈，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穿。
就在这压抑到极致的氛围中，殿外忽然响起一道尖细高亢的嗓音，刺破了凝固的空气。
“启禀陛下，辽东八百里加急奏报！”
元康帝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里裹着冰碴。
“又来一个！”
他嘴角的弧度带着浓重的讥讽。
“呈上来！”
一名小太监迈着碎步，双手高高捧着一份用火漆密封的文书，战战兢兢地呈到龙案之上。
元康帝的目光扫过那份奏报，眼神里满是厌烦与不耐，他已经做好了再次看到求援或败绩的准备。
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封面那几个用朱砂笔紧急标注的大字时，他全身的动作都停滞了。
“黑风谷大捷”。
元康帝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揭开了火漆。
奏报展开，他的目光迅速扫过。
起初，他紧绷的背脊没有丝毫放松，眉头依旧紧锁。
但渐渐地，他的眉头开始舒展，眼神中燃烧的怒火，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奇所取代。
当他读到“……贾珪单人独骑，冲阵斩将，手撕敌酋巴图，后金百夷俱为之胆寒……”时，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继续往下看。
“……尽屠百夷，无一活口……”
元康
帝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最后，竟是化作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畅快笑意。
“手撕敌将？尽屠百夷？”
“哈哈哈……好！”
“好一个贾珪！”
“砰！”
元康帝猛地一掌拍在龙案上，这一次，紫檀木的桌面发出的不再是沉闷的怒击，而是一声充满了无尽喜悦的爆响！
这封奏报，这声大笑，如同一道划破漫漫长夜的惊雷，瞬间将笼罩在整个御书房，乃至整个大乾朝堂上空的阴霾，撕开了一道刺眼的光口。
殿下的众臣们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从皇帝那久违的笑声中，感受到一丝风向的转变。
终于，一名须发花白的御史颤巍巍地挪出队列，官袍下摆在金砖上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躬身行礼，声音干涩。
“陛下，此奏报……恐有夸大不实之处吧？”
他抬起头，小心地观察着天子的脸色。
“一人之力，尽屠百夷，此等事迹，闻所未闻。怕是……怕是那辽东总管孙乔为脱失粮之罪，而刻意捏造……”
“夸大？”
元康帝的指节敲击着龙案，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众臣的心上。
他将那份奏报随手扔给身旁的秉笔太监。
“念！”
“给众卿家，都好好念念！让他们听听，我大乾的将士，是如何扬我国威的！”
那太监接过奏报，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的语调，将奏报中那些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描述，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敌将巴图，身高九尺，力能扛鼎，乃后金悍将，被贾珪一合擒之，生生撕裂……”
“……百余后金精锐骑兵，无一人逃脱，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当太监念完，整个御书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大臣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元康帝的目光如电，缓缓扫过每一位臣子的脸，最后，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沉沉响起。
“立刻给朕查！”
“查这个贾珪，朕要知道他的一切！”
锦衣卫的效率高得可怕。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关于贾珪的所有信息，便以一份更为详尽的密报，摆在了元康帝的面前。
荣国府庶子。
天生神力，性情木讷。
因其嫡母构陷，替贾宝玉顶罪，被发配辽东充军……
元康帝一字一句地看着，他眼中的欣赏，逐渐多了一份复杂的怜惜。
好一个忠勇无双的将士！
竟被那等腐朽不堪的内宅妇人，倾轧至此！被那群只知吟风弄月的膏粱子弟，当作弃子！
此刻，兵部尚书猛然出列，他那张素来古板的脸上，也泛起了激动的红光。
他躬身道：“陛下！无论战报细节是否完全属实，但黑风谷大捷是真！斩杀后金悍将巴图是真！此乃我大乾近年来，辽东战场上绝无仅有的大胜！”
“前线将士屡战屡败，士气低迷，正需要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来提振军心！臣以为，当赏！而且要大赏！特赏！”
“爱卿所言，正合朕意！”
元康帝龙颜大悦，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重臣，仿佛看到了那些盘踞在神京城中，一代不如一代，只知内斗享乐、早已忘记祖辈荣光的开国勋贵们。
他就是要用这个贾珪，这个被他们鄙弃的庶子，来狠狠地敲打他们！
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元康帝深吸一口气，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御书房，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断！
“传朕旨意！”
“辽东百户贾珪，忠勇无双，扬我国威，特册封为正五品‘破虏将军’！”
“赐三等子爵！”
“命其继续在辽东，为国杀敌，再立新功！”
这道石破天惊的旨意，不仅仅是对一个边关小卒史无前例的破格提拔。
它更是这位年轻的天子，向整个暮气沉沉的大乾天下，释放出的一个无比强烈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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