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夜风灌入喉咙,带走了胸腔里最后一点灼人的戾气。
江建军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而不是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苏晚秋的身影便闪电般地扑了过来。
她的脸颊苍白,嘴唇被自己咬得毫无血色,那双总是温柔似水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几乎要溢出的恐惧与期盼。
“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江建军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从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内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份文件。
折叠得整整齐齐,却依旧能看到边角因为主人的反复摩挲而起了毛边。
当它被完全展开时,顶端那鲜红的、刺眼的标题,以及下方那枚同样鲜红的、带着国家威严的印章,瞬间攫住了苏晚秋全部的呼吸。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线死死地钉在那几个字上。
恢复……名誉。
顶替……编制。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滚烫的铁钉,烙进她的心里,烙得她浑身剧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那些被邻里戳着脊梁骨的日子,那些在深夜里惊醒的噩梦,那些面对空空米缸的绝望,那些以为天塌下来再也撑不住的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在看到这份文件的这一刻,轰然崩塌,化作了决堤的洪流。
“呜……”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苏晚秋猛地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可那滚烫的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疯狂地从指缝间涌出,砸落在文件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她想说些什么,想笑,想喊,可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任由身体剧烈地颤抖,将这些日子里积攒的所有委屈、恐惧和压力,尽数宣泄。
值了。
一切的提心吊胆,一切的孤注一掷,都值了!
这个家,没有垮!
“好了,别哭了。”
江建军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温柔地揩去妻子脸上的泪痕。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他顿了顿,眼神穿过妻子,望向了窗外那片喧嚣的黑暗,声音骤然变冷。
“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该轮到刘海中那个老畜生,连本带利地还债了。”
安抚好妻子激动的情绪,江建军转身走向屋内那张破旧的八仙桌。
他拉开抽屉,从最深处,拿出了一张纸。
一张写着“五百元”字样的欠条。
刘光天亲手写下,亲手画押的欠条。
他将欠条仔细地折好,揣进怀里,然后推开了房门。
门外的世界,是一锅煮沸的粥。
整个四合院的灯火,似乎都汇聚在了院子中央,将那片小小的空地照得如同白昼。
刘光齐回来了。
被他那两个狐朋狗友一左一右地架着,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拖。他那张平日里还算周正的脸,此刻肿得像个猪头,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丝,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正怨毒地扫视着周围。
他那副凄惨的模样,像一块磁石,吸引了院里所有人的目光。
刘海中和二大妈正扑在宝贝大儿子的身上,哭天抢地。
“我的儿啊!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天杀的啊!”
“报警!马上去报警!把江建军那个杀人犯抓起来!枪毙!”
二大妈的哭嚎声尖利刺耳,刘海中则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咆哮着,唾沫星子横飞。
周围的邻居们围成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让整个院子嘈杂不堪。
就在这时。
江建军来了。
他从自家门廊的阴影里,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尖利的哭嚎声、愤怒的咆哮声、琐碎的议论声……所有的声音,都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有好奇,有惊疑,有畏惧,也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江建军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他无视了所有人,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的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一步,一步,走向院子中央。
走向那个刚刚还在叫嚣着要枪毙他,此刻却面如死灰的刘海中。
刘海中怨毒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脸上,如果眼神能杀人,江建军此刻早已千疮百孔。
江建军停下了脚步。
两人相距不过三米。
他依旧什么都没说。
只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那张折叠的欠条。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纸的一角,将它完全展开,高高举起。
白纸,黑字。
在院子昏黄的灯光下,那“五百元”的字样和下面歪歪扭扭的签名,清晰地映入了每一个人的眼帘。
整个院子,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下文。
终于,江建军开口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二大爷,这张欠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他看着刘海中那张瞬间僵住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缓缓地,提出了一个选择题。
“你是现在还钱呢?”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
江建军的声音顿了顿,给了所有人一个喘息的间隙,然后,他投下了那颗真正的重磅炸弹。
“还是……我把它,连同你贪污腐败、陷害我父亲的所有证据,一并交给厂里的张副厂长呢?”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那短暂的死寂被瞬间撕裂,整个四合院轰然炸响!
全院哗然!
所有人都被江建军这番话里透露出的、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信息量,给震得头皮发麻,目瞪口呆!
贪污腐败!
陷害!
张副厂长!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进了刘海中的心脏!
特别是最后那四个字——“张副厂长”!
当这四个字从江建军嘴里吐出时,刘海中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整个人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
那双怨毒的眼睛里,所有的愤怒和嚣张,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他知道。
他彻底,完了!
对刘海中一家的公开处刑,在这寂静的夜里,在全院邻居的注视下,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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