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院大会的余温，仍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人流正在散去，却像退潮后留下的水洼，三三两两聚在院子各处，压低了嗓门，用眼神和手势，交换着刚才那场大戏带来的震撼。
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江建军，这个曾经院里最不起眼的受气包，用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将高高在上的二大爷刘海中，硬生生从云端拽了下来，踩进了泥里。
而一大爷易中海，那个永远的“公道人”，也被烫了个满手泡，憋屈得脸色铁青。
刘海中父子，彻底成了院里的瘟神，人们的视线如同躲避污物一般，从他们身上绕开。
刘海中本人，则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瘫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手里夹着的烟卷烧到了指头，才猛地一抖。
他完了。
这个念头，像一口冰冷的棺材，将他牢牢钉死。
就在这片死寂的氛围中，一个不和谐的、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声音，尖锐地划破了沉闷。
“哎呦喂，这不是咱们二大爷吗？”
许大茂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施施然地凑了过来。他那张瘦削的脸上，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
他绕着刘海中走了半圈，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奇珍，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高！实在是高！”
许大茂一拍大腿，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还没走远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叫大义灭亲？什么叫父慈子孝？今天我许大茂，算是开了眼了！您这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亲手把儿子送进去顶罪的手段，厂里那些领导都得跟您学学！”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刘海中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
刘海中攥着拳头，骨节捏得发白，太阳穴的青筋一突一突地跳动。一股血腥气直冲脑门，堵得他喉咙发紧，一个“滚”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吼不出来。
他猛地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许大茂。
然而，许大茂的挑衅，目标从来就不只是刘海中这条落水狗。
他的眼角余光，一直瞟着不远处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身影。
一大爷，易中海。
易中海就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一张老脸黑得如同锅底。他没有看刘海中，更没有理会跳梁小丑一般的许大茂。
他的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力。
整个院子的气压，仿佛都因他的沉默而骤然降低。
就在刘海中即将爆发的瞬间，易中海，动了。
他没有动作，甚至没有挪动脚步。
他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球，那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从人群的缝隙中穿过，精准地落在了他身后的一个壮硕身影上。
傻柱。
那道眼神里，没有言语，只有命令。
一个简单、纯粹、不容置疑的命令。
仅仅是这一个眼神。
傻柱那原本还有些迷茫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他接收到了信号，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许大茂！”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傻柱的胸膛里喷薄而出！
“你他妈的嘴里喷粪呢！”
他动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
那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头脱缰的疯牛，悍然撞向许大茂！
许大茂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他根本没料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恶风扑面而来。
傻柱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冲到近前，粗壮的右腿猛然抬起，一记狠辣的窝心脚，结结实实地闷在了许大茂的小腹上！
“呃！”
许大茂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被踹得像只煮熟的大虾，瞬间弓起了身子，向后踉跄着倒退。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水直冲喉咙。
剧痛让他瞬间也上了火气。
“傻柱！你他妈疯了！”
他捂着肚子，嘶声吼道。
“老子今天弄死你！”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在院子里满是尘土的空地上滚作一团，拳脚相加，咒骂声不绝于耳。
院里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后退，生怕被波及。
就在这时，易中海才像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慢悠悠”地踱步上前。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与不悦，开始装模作样地拉架。
“住手！”
“傻柱！你又犯什么浑！怎么又动手打人呢？”
他嘴上严厉地训斥着，一只手象征性地抓着傻柱的胳膊，可那力道，轻得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而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清晰地倒映着许大茂被压在身下挨揍的狼狈模样。
那眼神深处，没有一丝一毫的制止，反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许与满意。
最终，这场闹剧，在易中海“公正严明”的调解下，以许大茂鼻青脸肿、衣衫不整地吃了这个哑巴亏而告终。
“算你狠！”
许大茂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怨毒地瞪了傻柱一眼，又忌惮地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易中海，只能是灰溜溜地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傻柱，则像一个刚刚赢得一场关键战役的将军，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得意洋洋地走到了易中海的身后，挺直了胸膛。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易中海背着手，那张黑脸上的怒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不怒自威的冷漠。
他的目光，缓缓地，如同巡视领地的君王，扫过院子里那些还没走远的邻居。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或者将目光转向别处，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那眼神里传递的信息，再明确不过。
他什么都没说。
但所有人都看懂了。
别以为江建军能翻了天。
也别以为刘海中倒了，这个院子就会乱了套。
他易中海，只要有傻柱这条最忠诚、最能打的狗在身边，就永远是这个四合院里，唯一的话事人！
谁敢不服，许大茂就是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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